七月,是我父亲的生辰宴。
往年我总是派人为父亲做几套顶顶华贵的龙袍作为贺礼,可是我总觉得没有心意,正在发愁着,容潭从外面抱了一把琴回来。
我看着那把琴觉得分外熟悉,如今他把琴放到我面前,我细细瞧了一圈才想起来,这把琴正是他去年找人在民间淘来的一把说是什么上百年的梧桐木做的,世间仅此一把。当时容潭宝贝的不行,让我碰一下都不肯。
当时我看着他一脸的小心翼翼,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给我碰了,结果,此刻,这把琴就安安静静的躺在我的桌子上,一片静默。
“这是做什么?”我盯了这把琴许久才开口问容潭。
“送给你。”容潭说。
“先前不是碰都不让我碰嘛,怎么今年就变了主意?”我有点感慨容潭的变化无常。
“你不要我就拿走了。”容潭时伸手便要去拿回那把琴。
我一屁股坐在那琴的面前,直对着容潭,俨然一副死守的架势:“送出去的东西怎可再收回。”
容潭看着我凑近些,“我见你不要自然要收回。”
“谁说我不要了。”我急着反驳,正对上他一双璀璨的眸子,忽觉得有些心跳如鼓,脸颊发热。
容潭见状只是笑,他又故意逼近我几步,手扶在桌子两侧将我扣在他两手间牢牢的:“公主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
我别开脸不去看他,“我那是热的。”
“哦?”容潭闻言只是浅浅的笑出声,“现在可是刚入春,公主就如此燥热到夏天可怎么办?”
“夏天会有冰块,自然就不会热了。”我努力的压着自己逐渐燥热的脸,这个容潭今天怎么能这么诱惑我呢。
容潭不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我,我见他许久不说话以为他离我远了,便转过头看他。结果,撞进了一双深情的要溺死我的眸子里,眸子一片暗色,隐有翻江倒海的情绪。
“你小子要扣我多久?”我捏了捏容潭的脸,不禁感叹这手感实在不要太好。
容潭被我捏的有些懵,显然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我复又向他小脸蛋捏去,天啦,怎么皮肤能这么好,怎么能比我好!!!
“舒服吗?”容潭回过神来,看着我笑。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容潭的笑太让人毛骨悚然了,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手感不错。”我点点头。
容潭眼中掩去刚才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收回了手,将手环抱着淡淡的说道:“这把琴是送你的生辰礼物。”
我惊愕:“我的生辰不是早就过了吗?”
“这是明年的。”容潭沉沉的答。
“明年我的生辰还在二月呢,你送这么早做什么?”我满脑子问号。
“明年……我可能就回去了。”容潭话中有一丝失落。
“回去?”我腾地从桌上下来,“你要回去了?”
“嗯。”容潭看着我,隐有不舍。
“那,那就没人给能吃洗澡了啊——”我忽然有些伤感,“也就没人陪我出去玩了。”
“……”容潭汗。
敢情,自己就是个给猪洗澡,帮她跑腿的小伙计。刚刚还在想着这韵阳有点良心,现在,伤感通通消失了个干净,容潭觉得自己实在是对牛弹琴。
我看着容潭面色不太好的样子,借机又拍拍他的脸,“小容容,你就不能再多留些日子吗?”
“不能。”容潭没好气的拍开我的手,好像有些生气。
“那,那以后你有空能不能来看我啊?”我又问。
“……”容潭忽然沉默了。
我看着容潭叹了一口气,“容潭,你回去可不要给你那些哥哥姐姐们欺负,那边都要靠你一人了,可再没人像我一样护着你了。”
我犹记得容潭初来我们盛乌国时,被一旁的婢子们笑话和不尊重,记得他刚来遭人白眼,所吃的东西都是婢子们都瞧不上的。当时被我恰好碰上,狠狠罚了她们一顿,并将此事告诉父皇,让父皇把容潭交给我,让他从今往后跟着我。自此,再无人敢对容潭不敬。
容潭看着我,眼中有我看不懂的东西,他看着我忽然道一句:“韵阳,不如今年给你父皇就弹之前我们写的曲子吧,那首《雁缺》?”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我觉得容潭的思维太过跳脱,我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看着容潭那副说不上来的表情,我点点头,“就听你的。”
之后许多天,我和容潭都在练琴,疲了乏了便会拉着能吃去后花园溜溜弯,尽管,那可能称不上溜了。
就这样,父皇的生辰宴终于到了。
当我弹起那首《雁缺时》,容潭坐在一侧的桌子上一杯酒接一杯的喝着,眼中有醉意,看着我缓缓的弹着琴。
这容潭,今天喝酒跟不要钱一样,一刻不带停的。
一曲罢,我对着父皇和母后福了福身子,父皇十分高兴,对着我笑道:“韵儿,你今年终于不再是给父皇送衣服了,实在是让父皇我很是高兴啊!”
给父皇送衣服,有那么让父皇痛苦吗?我怀揣着这份不以为然度过了那一日的生辰宴。
容潭喝的醉意熏熏,宫人们将他送回宫后,便被我遣退了。这容潭每次喝醉都要吐上一番,但也不会闹,只安安静静的睡上一晚便会好。
所以每次,我都会熬上一晚醒酒汤喂他喝下,陪他一会再走。
因为那些宫人先前总是欺负容潭,所以我也不愿意让那些个人服侍他,容潭刚来时个子比我还矮,看上去就像弟弟,我就总是母性泛滥,照顾他。如今,七年过去,个子窜的飞快。
“母亲——”床榻,容潭不时呓语。
我坐在床榻看他,“容潭,你这次回去凶险异常,希望你能一路平安,有朝一日等你变得强大,再回来看我。”
容潭拽着我的手,渐渐睡得安稳许多,等到他呼吸逐渐平稳,我才掂着步子出了房间。
容潭回去的当天,我央求父亲去送了他。
我们站在以前常常去的那座山看云海滚滚,我对着容潭唏嘘:“容潭,再相见不知何时了。”
容潭看着我,亦是不舍,他忽又问我:“若有来生,你想不想做一只大雁,同我畅游云霄。”
我看着他笑,当时只当他是玩笑,便也没正面回答他问题。容潭眼中有一丝失落划过,我们又在山上待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下了山。
山脚下迎接容潭的队伍并不是很长,容潭掀了帘子走进马车里,回过头看着我对着我说一句:“韵阳,保重。”
我看着远远离去的队伍,心下一片怅然,我与容潭,可能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晃,便又过去了整整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