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梅小含没去学院食堂,在画室附近吃碗麻辣烫。吃饭时,她惊人美貌吸引了两个小子:秃头,胖子。她吃完离开,两个小子也尾随而出。
梅小含回画室,打着遮阳伞,走得飘逸、超脱。后面不远,两个小子尾随,不住抹脸上的汗,寻找下手的机会……
梅小含走到公寓楼前,进了楼门。她穿过走廊,到画室跟前,敲了敲门,然后进了画室。两个小子追到跟前,秃头正想敲门,被胖子拉住,示意先离开。二人往外走,秃头:“她一开门就冲进去,她肯定没防备!”
胖子:“你真憋疯了!她看见陌生人要是不开门呢!你一弄门,她马上报警,警察三五分钟就到了!”
秃头:“对!半夜来!把她堵被窝里。嘿嘿!”
两个坏小子走了。
画室。孔亚杰坐在画板前修饰已经基本完成的画。画板上是梅小含的祼体,形神俱备,栩栩如生。
梅小含从屏风后走出,换了一身衣服,来到孔亚杰跟前:“孔老师……我知道,明天我就不是您的模特了。您今天能为我画一幅素描肖像吗?我想自己留着。”
孔亚杰:“坐那吧。”
梅小含坐到一把椅子上。
孔亚杰又找一块画板放到梅小含面前,搬把椅子放到画板前。在画板上放上画纸,取过一只铅笔,然后坐到椅子上。
梅小含:“孔老师,您还记得我给您那次画肖像吗?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孔亚杰:“你想说什么?”
梅小含:“我希望你真实的画出我此时此刻的神情形态。让我以后不管哪一天,看见这张肖像,都会想到今天,想到今天我的心情。”
孔亚杰面无表情:“不要说话了。”
梅小含不再说话,她注视着孔亚杰,目光中渐渐的充满爱意,充满一种痴迷。随之,她的眼中又涌上泪水,晶莹欲滴……
孔亚杰仍然面无表情,停下笔:“好了。”
梅小含的泪珠才成串成串的扑簌簌滴落,她起身快步走向屏风后……
孔亚杰轻叹口气。
梅小含换完衣服,拎着包,神情平静,眼睛红红的从屏风后走出,来到孔亚杰面前:“对不起。”
孔亚杰拿下画纸,在背面写字·····
梅小含接过,投目一看,猛的一怔。
画纸上是龙飞凤舞飘逸的四行铅笔字:
克制自己就是幸福
相信自己就是力量
战胜自己就是强者
宽恕自己就是犯罪
与梅小含同学共勉,孔亚杰赠言。
孔亚杰:“小含,你今后要走的路还很长,你的未来会很美好。要时刻记得,多给自己的心中注入阳光,注入快乐!今天,包括我们的交往,不过是你人生华彩乐章中的一个小小的音符!你明白吗?”
梅小含点了点头,眼中再次涌上泪水:“孔老师,我会永远记住您今天的教诲!”转身拿着那张写字的画纸,悄然离去……
夜幕降临,罪恶也随之降临。午夜时分,秃头和胖子来了。弄开楼门,走进楼道,轻手轻脚穿过画室走廊来到画室门外。秃头把耳朵贴门上听了听,里面没有动静。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螺丝刀和一个钢条,开始弄门锁,几下就将门锁弄开了。
秃头轻轻拉开门,先闪身进屋,胖子随后也闪身进屋,门又轻轻关上。
画室幽暗,只有窗户透进一丝微光。
秃头掏出一个小手电,借小手电的光摸索前行,慢慢接近屏风。屏风后没有人,一张折叠单人床凌乱堆些画纸之类的东西。
秃头胆子壮了,开始用小手电照来照去,突然发现梅小含玉体毕现横卧在那里,吓了一跳。细看,居然是一幅油画。
胖子低声:“没人啊!这是一间画室,呀!这不是那个美女吗!原来她是个模特儿!”
秃头气极败坏:“他妈的!白来了!看有没有啥值钱的东西。”
二人四下翻找,毫无所获。
秃头:“这画家也肯定是个穷光蛋!”
胖子却站到画板前,盯着画板上的画:“真他妈的馋人啊!”
秃头也过来,用小手电照着油画:“比真人还够味!”拿起旁边的画笔,沾点颜料,画上去:“让她奶子再大点!这儿再多添点毛!”
胖子也来了兴致,也拿起画笔,往上涂抹:“头发再多点!……”
两个小子邪笑着,你一笔我一笔在油画上胡涂乱抹。颜料没了,又把一瓶墨汁倒出,继续涂抹……
秃头扔掉画笔:“我都硬了!”解开裤带,对着油画开始撒尿。
胖子见秃头尿完,也跟着往油画上撒了泡尿……
秃头一脚把画板踢倒,又使劲踩了两脚,然后和胖子才气极败坏的走出画室,关上门。
一缕从窗外透进的微光照在油画上,已经是一片狼籍,几乎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次日上午,孔亚杰来到画室,目睹眼前情景,如遭电击。急忙打电话叫来徐静、梅小含、朱敬平。三人一看,也呆若木鸡。
“徐姐!”梅小含先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一下子扑进徐静怀里,哭泣起来。
孔亚杰转身站到窗前,抓起窗台上一个水杯摔碎在地上……
朱敬平掏出手机,打通:“韩所长吗?我报警……”
很快,两个警察走进屋,朱敬平迎上:“昨晚这里进来贼了!什么东西也没丢,却把孔老师几个月的心血之作毁了!您看!”
两个警察到跟前看油画。
朱敬平:“这是孔老师准备拿去参加巴黎画展的!是要代表咱们国家,是可以为国争光的杰作呀!”
警察甲:“孔老师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对方要用毁画进行报复?”
徐静抹了下泪:“我丈夫一向与世无争,人际交往也非常简单。可以说认识他的人对他的人品有口皆碑,从未与他人结下什么私人恩怨。”
朱敬平:“我可以保证,不会是有人出于个人恩怨而毁画!”
警察乙:“那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入室行窃,见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可偷,才毁画泄愤。”
朱敬平:“这个小偷如果抓住,我真恨不得把他掐死!”
两个警察拍照后离去。
孔亚杰转过身,拿过一个类似汽油的瓶子,把里面的油洒在油画上,然后扔掉瓶子,划根火柴扔下去。油画扑的燃烧起来……
他痛苦的叹了口气:“一切都结束了!”
杨杰家,晚。梅小含在弹钢琴,激愤的使劲儿敲着琴键!琴声激昂,雄浑,急促……
杨杰急匆匆进来,见状一怔。
杨母迎上,对杨杰:“你问问她吧?中午一回来就弹,一直弹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肯定出大事了!”
杨杰走到钢琴前,注视着梅小含:“你吓着老太太了!请你别这样!不管出了什么事,有我呢!我们共同解决!”
梅小含停止弹琴,哭喊一声:“为什么会这样!?”一下子扒在钢琴上,哭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孔亚杰在家里高高兴兴的唱卡拉OK:“爱江山更爱美人,壮志四海美名扬。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沙发上坐着朱敬平和徐静,看着孔亚杰唱。徐静眼中含泪,神情紧张。朱敬平也是一脸愁容。
朱敬平终于忍不住,上前夺下话筒:“别嚎了!我们都知道你心里难受!我陪你喝酒还不行吗?一醉方休!”
徐静起身:“我就叫外卖,在家喝,喝多你可以马上睡觉。好吗?亚杰,你这样,我们心里反而更难受!”
孔亚杰握住徐静的手:“老婆,我当然难受!可让我最难受的是,觉得对不起你!自从画这幅画以来,我几乎忘记了外面世界的一切。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你默默的承担了家中的一切,一切的压力。你什么辛酸苦辣都不对我说,强颜欢笑。你失眠,偷偷的背着我大把吃安眠药……你甚至得了病也不让我陪你上医院。你希望我安心作画,画出一个好作品。可是,今天一切都付之东流!你一切的努力都化为一缕青烟!”
孔亚杰说着,轻轻把徐静拥在怀里:“应该安慰的不是我,是你!”
朱敬平叹了口气,悄悄走出门去,轻轻关上门。
徐静在孔亚杰怀里轻声哭泣。
孔亚杰:“我不画了。我要腾出更多时间好好陪你!为你分担一切的忧愁,我要尽到一个做丈夫、做父亲的职责!名不重要,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的和美,骨肉亲情的融洽!”抚摸着徐静的头发,“画可以不画。但生活还要继续啊!”说着眼中已含满泪水。
徐静抬起泪涔涔的脸:“亚杰,谢谢你!谢谢你能理解我!亚杰,我们去旅游好吗?去武夷山。你不一直想去武夷山吗?明天就去。”
孔亚杰笑一下:“好,只要你高兴,去天涯海角我也陪你!”
晚,杨家客厅。梅小含眼睛红红的握着杨母的手:“大娘,对不起了……”
杨母:“别这么说。这可是天塌似的事呀!大娘理解你。”
梅小含:“我回去了。”
杨杰:“我送你吧。”
梅小含:“不用,我想一个人散散心。”
梅小含出了小区大门,打手机:“朱老师,孔老师你们在一起喝酒呢吧?孔老师是不是喝醉了?”
朱敬平:“他不和我喝!我一个人喝呢!他在家里几乎唱了一下午卡拉OK。我真替他难过!你没事吧?小含。”
梅小含:“朱老师,你真一个人喝酒呢?”
朱敬平:“我骗你干嘛!我自己喝快半斤了,白酒啊!”
梅小含:“朱老师,我去陪你喝酒。你在哪家饭店?”
朱敬平:“你?喝酒?开玩笑,你来吧。在学院后面,叫什么,对!福满楼!我等你啊!”
梅小含收起手机,拦住一辆出租车,坐上:“去艺术学院后面的福满楼。”
出租车很快把她送来饭店。她下车,进入饭店,看见朱敬平,笑盈盈来到桌前,在他对面坐下:“朱老师,真是你一个人呀!”
朱敬平:“你,你还真来了!服务员,拿套餐具。”
梅小含:“朱老师,你也别难过了!画毁了,大不了重画!反正时间还来得及呀!”
朱敬平:“重画?”摇了摇头,“不可能了!”
梅小含:“怎么不可能?我还可以当孔老师模特呀!我一斤没胖,一斤没瘦,以前什么样,现在不还什么样吗?”
朱敬平:“你不知道孔亚杰这个人,他不可能再画了!”
梅小含:“为什么呀?”
朱敬平:“你还没看出来?这次他决定画,都是我背后烧火,徐静当面浇油,再加上个蓝慕白在旁边煽风!他这个人不看重名利,知足常乐,只要每天三两酒,就不想什么了!唉!他总说金钱是对艺术的亵渎,艺术就是艺术,原本是自娱自乐,陶冶性情的东西!以艺术本身去争名夺利,是一种对艺术的背叛!”
梅小含:“那,那怎么办呀?”
朱敬平:“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才来借酒消愁吗!你不说陪我喝酒吗?可是,我想起来了,你根本不会喝酒,你……起什么哄啊!快吃点菜!你还没吃饭吧?”
梅小含笑一下:“朱老师,您既然第一次能在背后烧火,不能第二次烧火?您是孔老师最好的朋友,您不会忍心他就这样错过走向世界画坛的好机会吧?我想,徐姐也一定会支持您的。”
朱敬平:“我看有点难度。”
梅小含:“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朱敬平喝了口酒:“你说的也对,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拿起手机……
梅小含:“朱老师,您现在最好别给孔老师打电话。他刚遭受打击,一定心灰意冷,您还是先与徐姐商量好了,再与孔老师说,我看成功的概率会高些。您说呢?朱老师。”
朱敬平:“有道理!不能操之过急!先让他平静一下心情!再想点小办法。”
梅小含笑了:“人生真是有太多的意外与悬念。孔老师说,战胜自己就是强者。我相信他也一定能战胜自己的!”
夜里。室内幽暗,梅小含已经睡在床上。她回来又哭一场,哭累了,就睡着
了。叮!枕边的手机响了一下。
梅小含惊醒,拿过手机,看微信:“小含,这么晚了打扰你了吧?怕你睡了,没打电话。我希望你遵守自己的诺言,从此告别模特生涯,我们共创美好未来。爱你的杨哥。”
梅小含放下手机,痛苦地闭上眼睛……
次日上午,梅小含约杨杰在杨家附近的一家茶馆见面。
杨杰进来,见梅小含已经等在那里。他快步走到茶桌前:“等急了吧?”坐下,“怎么没要茶?”
梅小含勉强一笑:“等你来要呢。”
杨杰:“你喝绿茶?还是花茶、红茶?”
梅小含:“绿茶吧。”
杨杰:“那是龙井、铁观音、碧罗春……?”
梅小含:“我喝茶很随便。我平时都是白开水。”
杨杰:“那来龙井吧。服务生,来一壶龙井。”
梅小含:“我想来想去,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到您家去,我又怕大娘听见,误会。惹老人家不高兴。”
杨杰:“你想说什么?”
梅小含:“对于我是否当模特这件事。”
杨杰:“不都结束了吗?”
梅小含:“学院不会放弃,毕竟这次是代表国家。他们会说服孔老师。如果孔老师还画,我还得去当模特。我希望您能理解我。”
杨杰:“那就是说,那位孔老师是不是继续画,还不一定?”
梅小含点了下头:“估计他还得画。”
杨杰:“这样,我们今天是心平气和谈这个问题。咱们今天到此为止,不必为这个问题再争执了。因为他画不画还不知道。我们没必要为这个未知的问题而浪费口舌。等他决定画时,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也不晚。”
梅小含:“不,不是这样。也许我是否当模特,可以直接影响到他是否决定画!就比如一个人弹钢琴,他必须首先有钢琴才能弹。我就相当于孔老师的钢琴。”
杨杰:“艺术学院就你一个模特?北京就你一个模特?全中国就你一个模特?不!模特成千上万!可对我,你只有一个!懂吗?”
梅小含:“你这样,……你这样是对我的占有……不是爱我!”
杨杰:“他为什么只有你才能画,而别人为什么就不能画!这难道不是占有?!”
梅小含:“一幅杰出的画作对模特的要求很高,恰恰我符合了孔老师的审美要求与所选的标准!这不是占有。”
杨杰:“我爱你,小含。不管你心里是否接受,这一点都是无庸置疑的。只有爱你,我才在乎你,在乎你的喜怒哀乐,你的一举一动。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假如我是你真心所爱的人,我赤身祼体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你会有何感想?”
梅小含:“那是两码事。我是为了艺术,不是为了哗众取宠。我不是不考虑你的感受,上次我答应你,等这幅画完成,就不当了,这正是我对你的理解。但现在情况变了!我应该帮助孔老师完成这幅画,有始有终!”
杨杰:“假如我坚决反对呢?假如我让你在模特与我,这两者之间作出选择呢?”
梅小含:“你真想让我在这两者之间作出选择吗?”
杨杰笑了:“算了!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今天我们先谈到这里,好吗?彼此回去再冷静的想一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好不好?开心些!我今天有什么说错的地方,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梅小含:“我可不像你那么小器!”
杨杰:“小器?好好!我小器,是我小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