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杰没想到梅小含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而且是约他喝茶。下午,他应约来到茶馆,见到等在那里的梅小含。
二人落座,梅小含说:“杨院长,我不太懂茶。您要吧,今天我请您。”
杨杰哪有心思品茶啊,他急于知道梅小含见他的原因。就说:“对茶我也马马虎虎。”于是就要了一壶铁观音。
梅小含给杨杰倒茶:“大娘真好,昨晚到地下通道,说啥要拉我去吃饭。我都吃出家乡的味道了。”
杨杰越心急,梅小含越闲扯。他知道对方见自己绝不是为了聊天。
杨杰笑一下:“我妈没多高文化,就是热心肠,爱唠叨,见谁都说个没完。也是一个人经常在家里闷的慌。我要雇保姆,她说什么也不让。”
梅小含:“我答应大娘了,会常去陪陪她。”
杨杰:“那真是求之不得啊。你没看吗,见到你,她脸上都乐开了花。”
梅小含:“杨院长,我有件事,还是忍不住想问您……”
杨杰:“你说,别客气。”
梅小含:“听大娘说,是您为我母亲换肾汇去了钱?”
杨杰:“这老太太!真是多嘴!是这样,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但你拒绝了。我又一想你可能有所顾虑,我就自作主张。给我重庆的朋友汇过去四十万。让他通过公安局查找到你母亲。然后把钱直接给了医院。我叮嘱那个朋友,不要透露姓名,说是一个好心人的捐款就行了。怎么?还没有接到医院的通知?”
梅小含:“已经接到了。是我姑姑给我的电话。我母亲已经住院,正等候配型相同的肾源。”
杨杰:“太好了!”
梅小含:“杨院长,大恩不言谢……”
杨杰:“什么恩不恩的。你救我母亲一命,我理应为治疗你母亲尽点力。好在我还有这个能力!”
梅小含:“这是两码事!我……杨院长,您别介意,请让我给您出一张借条吧。我得慢慢还……昨晚,大娘在,我没和您说,她说您不让她告诉我。”
杨杰:“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尊重你的意见。”
杨杰从夹包里取出纸笔,递给梅小含。
梅小含就写了一张四十万元的借条。然后连同纸笔递给杨杰:“杨院长,这样我觉得心里踏实些。我当模特每年工资是十二万,我去画肖像平均每天能挣一百元。我还想找份兼职,我争取二到三年还清您的钱……”
杨杰点了点头:“小含,我佩服你这种自爱自强的精神。但你真不用拿这钱当回事,我不想让你知道,就是我根本没想要。我就想,你救我妈一命,我救你妈一命,咱俩两清啦。”
梅小含笑笑:“那可不一样,我不过是偶然碰到,您是真金白银······杨院长,我还得去画室,咱们今天就聊到这儿。好吗?”
二人起身,杨杰:“别忘了你对我妈的承诺啊。”
梅小含笑一下:“我会的。”拎起小包,转身飘然而去。
梅小含没去画室,孔亚杰听说她下午有事,就把一下午的时间给她了,她只想快点走。不知为什么,她对杨杰印象不太好,感到深不可测,和他在一起心里就发毛。比如这次资助她,她当然万分感激他,可无形中又让她背上四十万巨债,她心里的大石换成另一块。实则,梅小含根本没想到杨杰资助她,就是追求她的手段。一个人如果不自知,是很可怕的。梅小含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可她从没想过已然到了让人惊艳、人见人爱的境界。
她回到租住屋,换上睡裙,坐在床上给王天洋打手机,手机传出关机的提示。她连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已经不习惯身边没有王天洋的生活,觉得王天洋不在,很没意思。
梅小含自语:“怎么老关机呢?”
她又打通一个电话:“李博吗?我是梅小含,大志的电话怎么老关机?都这些天了也联系不上他。”
李博:“奇了怪了!我也联系不上他!担心死了!”
梅小含:“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吗?”
李博:“不,不,不会出事!我是说……不就死了一头牛吗!你看人家屠宰场,每天杀多少牛啊!至于嘛!农村人就是农村人!姐,你别惦记他,他不会有事!我联系上他,第一时间通知你!”
梅小含:“好!谢谢你!拜拜!”放下手机,躺在床上。她想了想,又起身,下床打开皮箱,取出折叠起来的以前画的那幅孔亚杰的肖像,坐在床边看着,泪珠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掉在了肖像画上……
就在梅小含给李博电话,打听王天洋消息同时,王天洋在北京火车站下车了。一脚踏上北京的土地,他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北京啊,我总算回来了!简单说,这次重庆之行,所闻所见,所经所历,所思所感,已然让他心里的成熟年龄,一下子大了十岁。
他随着人群出站,手里拎着个纯净水瓶子。还是那身衣服,裤子一条腿还划个大口子,衣服也像多天未洗,满是灰尘,鞋也脏兮兮的。脸上黑瘦黑瘦的,但目光狡黠中已多了几分自信与坚毅。头发乱糟糟的,给人几分沧桑感。他活脱脱像个刚从工地出来的农民工。
王天洋走进了地铁站,他掏出交通卡刷卡,想起,这张交通卡还是梅小含给他的。他回到租住屋,不知梅小含就在屋里睡觉,就进了自己屋。他脱光衣服,只穿裤头,出屋去淋浴。不知怎么的,一股巨大的委屈感像怪兽一样,猛撞心头,泪水夺眶而出。他蹲在地上,把脸埋在双手里,轻声哭泣。哭了一鼻子,感到心里畅快多了,他回到房间,穿上睡衣,关好门,把手机开机,打通:“哥们儿,我回来了。”
李博:“哎呀!你差点没吓死我!咋老关机呀?”
王天洋:“我怕姐给我电话我没话说,更怕咱俩说两差儿喽。”
李博:“咋这长时间呢,火车票钱我不早给你了吗?”
王天洋:“收到你的钱,我就想回来,可潘扬她妈病了,她回家照顾她妈,把我一人儿扔医院护理她爸。多亏我没走·····”
李博:“哎呀!别说啦,姐都找你找冒烟啦,几乎每天都打电话。我这些日子整天提心吊胆,寝食不安,茶饭不思呀!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啊!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呀!”
王天洋:“哈哈!好!明天给你买个假发套!不跟你说了,我得睡觉了,睡他三天三夜。”
李博:“别介!我怎么的也得为你接风吧!你这也算大难不死了,肯定必有后福,哥们儿还等着沾你光呢!”
王天洋:“我现在特想睡觉。再联系吧。别给我打电话,吵醒我睡觉我跟你急呀!等我电话吧!挂了!”放下手机。上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突然想到回来了,不给梅小含电话,她要问怎么说呀。就打通梅小含手机:“姐,我是大志。”
梅小含惊喜:“大志?你好吗?”
王天洋:“我刚回到北京。昨晚坐一宿火车,困死了。我想先睡一觉。晚上你要有空,我陪你去吃羊肉。”
梅小含:“你在屋?我也在房间呢。那你先睡觉。晚上去吃羊肉。你什么时候睡醒给我电话。”
王天洋:“知道了,姐。”放下手机,躺到床上,长舒口气,“总算是回来了!”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梅小含在自己屋躺着,给孔亚杰电话:“孔老师,大志回来了。晚上我说和他去清水涮,为他接风……”
孔亚杰:“这小子!好!我也去!还没和他在一块儿吃过饭呢!”
晚上,梅小含和王天洋先来“清水涮”占桌,很快孔亚杰也来了,一坐下就问:“大志,你会喝酒吗?”
王天洋笑答:“我不会喝酒。”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但这身衣服也一看就不值钱。
孔亚杰:“那我就自己喝了。”
梅小含:“大志,你知道吗?联系不上你,孔老师也跟着担心。多亏知道你是回家了。”
王天洋笑一下。
孔亚杰:“一看就知道,没少干农活儿,你看晒的多黑。”
梅小含:“也瘦多了。”
王天洋伸伸胳膊:“看!我觉得比以前有劲儿了!现在我觉得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梅小含笑了:“净吹!那你还不如去练拳击呢!”
孔亚杰也笑了:“大志,家里事解决了,别三心二意的了!好好学吧。有空让小含多指点一下你。她基础比你好。”
王天洋:“知道孔老师。她正在指点我。”
酒菜羊肉端上来了。三人开始吃喝。
孔亚杰:“大志,你多吃,补补。这里的羊肉确实别有味道。”
王天洋笑一下。目光所及,突然一怔。
门口走进于曼丽和一个女孩儿,于曼丽:“就在这儿吃一口算了!一会儿我还得去接站。潘扬今晚回北京。”
两个女孩坐到他们后面的桌旁。
王天洋留意听两个女孩说话。
那个女孩儿:“潘扬今晚回来?我怎么不知道?”
于曼丽:“别提了,她可惨了!她不让我告诉别人。服务员,点菜。”
那女孩儿:“怎么了?”
于曼丽:“先别说了,一会儿我再跟你说。”
梅小含:“大志,吃呀,愣什么?是不是吃惯了家里的饭菜,觉得这羊肉也不好吃了?”
王天洋急忙吃了一大口羊肉:“好吃!好吃!”
孔亚杰的手机响了,接听:“主任大人?指示!”
朱敬平:“一下午你也不开机。在哪儿呢?”
孔亚杰:“在清水涮呢。王大志回来了。你……”
朱敬平:“这小子玩失踪!明天我得训他一顿!你别吃了,我们在翠香园呢!海南的老夏和老徐来了。人家指名要见你。还有老万也在这儿。快过来吧。”
孔亚杰:“你看我……好吧。我去。”放下手机。“你们先吃吧。来了几个外地朋友,非要让我过去喝酒。”
王天洋和梅小含急忙站起身,王天洋:“那您快去吧,孔老师,改天我把酒练会了,陪你喝!”
孔亚杰笑一下:“好!你们别动。快吃,快吃!”走出。
王天洋和梅小含又落座。
梅小含:“大志,你上次说的,你表弟的那个笔记本,还在你这儿吧?”
王天洋:“在呀!我回家也没带!一直放我屋里。咱们回去我就拿给你。你今晚接上就可以上网了。”
梅小含:“太好了!”
二人吃完,回到租住屋,来到王天洋房间。王天洋打开灯。
梅小含:“改天我再来挑几本书。”
王天洋拎过电脑包:“都在这里呢,线啥的,我也不明白。你自己弄去吧。”把电脑包递给梅小含。
梅小含:“我会弄。”往外走,又停步,回头:“大志,我想起来了。你是对的。”
王天洋一怔。
梅小含:“那个男乞丐真是骗子!”
王天洋:“你……又看见他了?”
梅小含:“上几天在中山医院门口,他装成病人被偷了,还有个女的,大哭大叫的。我又给他们二十,以后见到他可别再上当了。”走出,关上门。
王天洋自言自语:“升级了!从乞丐变成病人了!”他掏出手机打通李博的电话:“哥们儿!干嘛呢?”
李博:“等会儿,等会儿,我出去说,说吧。”
王天洋:“你干嘛呢?作贼似的。”
李博:“今天我回家了,我老爸老妈正给我上课呢。说我不务正业,逃课、喝酒、泡妞儿,还勾结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我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了!你不是睡三天三夜吗?”
王天洋:“你想让我睡成植物人啊!别扯没用的!听着两件事。第一赶紧组织人马,我发现我们的复仇对象的行踪了。第二赶紧给潘扬打个电话,问一下她的情况,然后向我汇报。”
李博:“这两件事都得等到半夜以后再办吧。不知道这课上到什么时候呢!我妈在一旁添油加醋,我爸的脸都绿了!好了,不说了!我记住了。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