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小含走后第十三天,徐静来到画室。她到画室门前,见门半开着,便推门进来,室内很静,他看见画板上画出来的人体轮廓。她走到屏风后,一怔。
屏风后的单人折叠床上,孔亚杰正在熟睡,旁边放着手机正在充电。
徐静轻叹一口气,放下包,开始动手整理零乱堆放的物品。
门口,朱敬平进来,四顾无人,大声喊:“亚杰,亚杰。”
孔亚杰醒过来,没睁眼睛,应了一声:“啊。我在这儿呢!”睁开眼睛,看见床旁的徐静,怔一下。
朱敬平来到屏风后:“徐静也在!”
徐静对朱敬平笑一下:“我也刚到。”
孔亚杰坐起身,打个哈欠:“中午老万我们几个去吃东北炖菜了。”
朱敬平:“你看这事怎么办呀!梅小含走了,你这画怎么办呀!这个梅小含!她到底怎么想的!一月一万元说放弃就放弃!我真担心她耽误了你的画!”
孔亚杰站起身:“她母亲有病,也可以理解......”
朱敬平:“理解?她母亲在她应聘模特前就病了,她应聘模特就是为了增加收入给她母亲治病!可......哎呀!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亚杰,你看这事怎么办?我还没对院里汇报,你说是马上换模特,还是想办法再把梅小含找回来?我听你的意见!”
徐静:“我去找梅小含!”
孔亚杰和朱敬平一齐看徐静。
徐静笑一下:“我明天就飞去重庆,我一定把她请回来!”
朱敬平拍手叫好:“好好,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我还有事,走了。”说完,离去。
徐静继续收拾整理画室,手不停,嘴里也在抱怨:“这么乱,你自己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这地好像有一个世纪没擦了!这是你自己的画室,你的工作空间,你还指望我天天来给你收拾吗!”
孔亚杰正在洗脸,洗完脸擦着,听徐静抱怨,把毛巾扔在脸盆里:“谁让你来了!猪有猪窝,狗有狗窝!“坐到画板前,看着画板,叹了口气!
徐静:“好!好!往后你用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来!你心里是不是有怨气呀!如果那天我不是贸然闯来,不与梅小含相见,她也不会突然离开!是不是你认为,我应该对梅小含突然离开要负责任呐!”
孔亚杰:“我没怪你!可你刚才和朱敬平打保票说,可以把梅小含找回来,万一她不回来呢!”
徐静:“我去她一定能回来,没有万一。”
孔亚杰:“你就这么自信?”
徐静:“别忘了,我接触她是在你之前,与她相处的时候虽然不长,但我了解她的为人!不像你一天稀里糊涂,人家对你有意思也不知道!”
孔亚杰:“我......是糊涂......”
徐静:“你是不是装糊涂啊?”
孔亚杰:“我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徐静淡笑一下:“我相信。这事先不说了。我今天闯来是想拉你去看车展,我一定要买车,而且是奥迪!”
孔亚杰:“你哪来的钱?你犯得上和朱敬平攀比吗?”
徐静:“钱的事我可以解决......”
孔亚杰:“是不是股票涨了?”
徐静:“我可以卖些股票,再和马姐借点。买车也可以贷款的。”
孔亚杰:“死要面子活受罪!”
徐静:“面子?有时候面子就是一个人的尊严!你到底去不去?”
孔亚杰:“不去。”
徐静:“不去拉倒,我自己去。”拎起包走出门去······
孔佳杰晚上回到家,见徐静在卧室准备行囊,从衣柜里取出衣服,然后装进皮箱。就问:“你真要去?”
徐静也不看孔亚杰:“我机票都订了。明天上午的飞机。”
孔亚杰:“梅小含的手机关机,联系不上她,你到重庆怎么找她?”
徐静盖好皮箱,拎着放到一旁:“她是画家,我可以去重庆美协。那儿一定有她的个人资料,包括她的家庭住址和电话。”
孔亚杰:“没有她的资料,也会有潘秉璋的。潘秉璋在重庆画坛很有名气,美术界应该有人认识他。你找到潘秉璋后,就好找到梅小含了。因为潘秉璋是梅小含的姑父。”
徐静:“你知道潘秉璋的电话吗?”
孔亚杰:“潘秉璋已经去世了。”说完,就去洗澡了······
卧室。光线幽暗。孔亚杰和徐静在做爱。
完事后。徐静偎在孔亚杰肩窝里:“亚杰,我知道我这次是在赌。”
孔亚杰:“那你是不自信。”
徐静:“我很自信。我不自信,我会连赌的勇气也没有。”
孔亚杰:“你需要我对你承诺吗?”
徐静:“你在第一次吻我的时候就已经作出了承诺。”
孔亚杰:“那你还担心什么?”
徐静:“人总是会变的。”
孔亚杰:“我对你的爱不会变。”
徐静:“永远?”
孔亚杰:“永远!”
徐静闭上了眼睛,滚出两颗泪珠。
次日,徐静便飞到重庆,正如预想的那样,联系不上梅小含,她就到重庆美协说找潘秉璋,于是,美协的人就带她来到潘秉璋家里,见到潘秉璋的妻子梅欣然。
梅欣然,一位四十多岁仪表不俗的中年妇女正在客厅弹钢琴。这是两室一厅公寓楼,室内装修摆设很有艺术格调。
门铃响了,梅欣然到门前看下,打开门。门前站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和徐静。
梅欣然:“老李,您好。快请进。”让进老李和徐静。
老李介绍:“这位就是梅小含的姑姑梅欣然女士。这位是北京来的徐静女士,她是朱敬平的朋友,也是孔亚杰的妻子。”
徐静与梅欣然握手:“见到您非常高兴。”
梅欣然:“我也一样。快请坐。”
三人落座,老李:“你们先谈吧。我还有点事,晚上我请徐女士吃饭。”起身告辞。
徐静和梅欣然送老李到门口,老李离去。
两个人重新归座。徐静:“其实,我这次来,是来见小含的。可联系不上她,就只好来打扰您。她在北京的情况,您都知道吧?”
梅欣然:“知道一些。她在艺术学院听课,同时当模特,收入不菲。我感到很欣慰,这全赖你们的帮助照顾。我代表她的家人,表示感谢!”
徐静:“您太客气啦!”
梅欣然:“小含这孩子从小就显露出很高的艺术天赋。我是中学的音乐教师,我想把她培养成一个钢琴家。但她却迷上了绘画,我让她练琴,可她趁我不注意就往她姑父画室跑。后来我也放弃了,只好同意她跟她姑父学画。”
徐静:“这么说她钢琴也一定弹的不错了?”
梅欣然:“不行,不行。她练琴也就三年多,主要心思全在画画上。不过一般曲子还都能弹。这孩子喜欢静,画画可以一画就是一天不动地方。练琴却坐不住。”
徐静:“她从没说过会弹钢琴。”
梅欣然:“我家老潘生前对您先生很崇敬,认为您先生是真正搞艺术的,人品画艺很令人敬佩!”
徐静笑了笑:“谢谢!您对他过誉了。我觉得他不过是比别人多了几分执着!”
柳欣然笑了笑:“您是身在此山中,不识真面目啊!”
徐静:“我这次来主要是探望一下小含的母亲......可是小含的手机一直关机。”
梅欣然:“我可以打她家里电话。”说完,打通梅小含家里电话。却没有人接。
梅欣然:“哦,我想起来了。今天是她母亲透析的日子。她们现在可能去医院了。”
徐静:“那咱们去医院,您方便吗?”
梅欣然:“好、好。就走吧。”
二人很快来到重庆龙潭医院,进到楼层,正看见梅小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翻阅一本美术书。
梅欣然和徐静走到跟前。
梅欣然:“小含,你看谁来了?”
梅小含抬起头,看见正对她微笑的徐静,慢慢站起身,眼中涌上泪水:“徐
姐!”
梅欣然留下等透析的梅母,梅小含和徐静来到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坐在靠窗的桌边。梅小含要了两杯咖啡,二人喝着咖啡。
徐静:“小含,我敬佩你的人品,也尊重你的选择。我更相信你能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所以我来了。我已经向朱敬平老师打了保票,一定把你带回北京!”
梅小含:“徐姐,与你的宽容大度相比,我觉得自己很卑微!我知道,你能亲自来,已经表明你对我最大的尊重与相信。我没理由不回去......从现实角度讲,我母亲毕竟需要我挣钱治病;从道义上讲,也应该帮助孔老师把画画完,让他顺利参加巴黎画展。徐姐,我可以对你郑重承诺.....”
徐静打断:“不,不要承诺什么。美好的心灵总是容易沟通。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信任。小含,徐姐永远相信你!”
梅小含:“徐姐,来一趟就多住几天吧?我陪你玩一玩,我母亲一周透析一次,我有时间陪你。”
徐静:“我们一天不回去,朱老师和孔老师就一天不放心。朱老师还对学院瞒着你回家的事。”
梅小含:“那咱们明天就回去吧。”
徐静:“好。我马上去订机票。你回去和家里说一下,做好准备。晚上咱们去吃火锅!”打开包,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三千元钱。两千是你给我的,我不能要。以前买衣服算姐送你的。另外一千是我和孔老师一点心意,给你母亲买点营养品。”
梅小含正想说什么,徐静又说:“小含,听姐的。这样,晚上吃火锅你花钱!”
梅小含笑一下:“好。徐姐,晚上我陪你喝一杯红酒。”
晚上,潘秉璋家客厅。梅欣然在看电视。
有人敲门。梅欣然到门前看一下,然后打开门,走进来梅小含。
梅欣然:“你怎么来了,不是说陪徐女士吃火锅吗?”
梅小含:“她硬被美协那帮人拉去了。我明天就和她回北京。我想来和你道
个别。”
梅欣然叹口气:“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你妈的。小伟上学没时间,我可以去陪你妈透析,怨姑没本事,挣不了大钱,在金钱上帮不了你们。”
梅小含:“别这么说,姑。你和姑父帮我们已经够多了。”
梅欣然:“坐吧。东西收拾好了吗?这次也算你第二次进京了。”
梅小含却坐到钢琴前,掀开琴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的想了一下,突然弹奏起来......
梅欣然注意的听,来到钢琴前,注视着弹琴的梅小含。
梅小含弹着弹着,已经流下泪水。
梅欣然取过纸巾,递到梅小含面前,梅小含起身扑进梅欣然的怀里,轻声哭泣起来......
梅欣然:“你恋爱了?而且这是一份沉重的爱情。你弹的这首《月光小夜曲》是贝多芬为一个肓人女孩创作的。你以前弹时轻浮而没有意蕴。现在你弹的曲子充满了爱意,充满了无奈与淡淡的忧伤。那个肓女孩是贝多芬的崇拜者,近乎痴迷,每天每夜弹奏贝多芬的曲子。贝多芬听说了,偶然一次路过当地,就在一个有月光的晚上,去看望那个女孩。当盲女孩知道看她的人,正是她所崇拜的偶像时,恳请贝多芬为她写一首曲子。于是贝多芬当场就谱写了这首《月光小夜曲》。这首曲子饱含深情,但却充满了无奈。小含,人生的无奈有很多,而情感的困惑又是这样的剪不断,理还乱!欲爱不能,欲罢不得,百转千回,缠绵惆怅。这就是古诗中表达的,相思刻骨两情伤,摧心房,无奈夕阳,有情人天各一方,最是断肠。告诉姑姑,你是不是爱上了孔亚杰?”
梅小含轻轻点点头,拭泪。
二人坐在沙发上。梅欣然:“小含,徐女士绝不是一般人,换了别人绝不会亲自来接你回京。这说明她是信任孔亚杰的为人,也相信你。小含,人生最悲哀的就是被别人不信任。是的,你应该回去,但对你对孔亚杰都是一次考验。考验他对婚姻的忠诚,考验你的良知与操守!徐女士是在赌博,她也许赢个满堂彩,皆大欢喜!也许输得懊悔不迭。”
梅小含:“参加巴黎画展对孔老师很重要,这次机会对他很重要,所以我知道,我对他很重要......而徐姐真的是我的恩人,像我的亲姐姐。我......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姑,这事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连孔老师都不知道,我未对他有丝毫的表露!以后,我也会在心里埋藏更深,更深......既然逃避不了,我只有暂时面对。但我不会为自己的感情去伤害任何人。不会。永远不会。”
次日中午,梅小含和徐静飞回北京,下飞机后,徐静打车直接把梅小含送回
阳光新城,告诉梅小含,晚上朱敬平和孔亚杰要给她接风。
梅小含来到租住屋门口,放下皮箱,掏出手机打通王天洋的手机,里面传出关机的提示。她自言自语:“去学校上课了?在学校也不能关机呀!”她已经换回原来在北京的手机号。就打通李博手机:“李博吗?我是梅小含。大志的手机怎么关机了?”
李博吃惊的声音:“你......你在哪儿呀?!”
梅小含:“我刚回到北京。怎么了?是不是大志出了什么事了?”
李博:“他......他......他回农村了······”
梅小含:“你说话怎么·······?他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李博:“没有,绝对没有。这样,等我联系上他,让他第一时间给你电话······”
王天洋不在家,梅小含进不去屋,她已经把钥匙给房东了,就只好给房东打电话让对方送钥匙来。
房东来后,和梅小含进屋。她说自己还租原来的屋,走时行李放王天洋屋了。由于她还存一个月房租,房东也没说什么,打开王天洋的屋,让她搬出行李。刚搬完,王天洋就来电话了。
梅小含接听,急切地:“大志,你在哪儿?我刚回到北京。”
王天洋带哭声:“姐.....我表弟给我电话,我还不信····太好了!”
梅小含:“真够麻烦的,多亏行李没扔,不然还得再买。你啥时回来呀?”
王天洋:“我·····我家的一头牛死了。我爸和我妈特上火,我急着回来劝劝他们。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去了。姐,我一定抓紧时间回去。”
梅小含:“你也别太急啦。替我问候你爸妈,祝他们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