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她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她希望下一场大雨,希望他会回头,妄想他能原谅自己。
她还妄想…能回到十年前。
十年前,她还是个懵懂的毛头小贼,师父交代她去偷太监家的玉环,当她已三脚猫功夫爬上围墙后正得意洋洋时,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把她吓得摔下去。
“你你你!你谁啊!”一个比她大两岁的男孩,吃惊的看着她。
“我…我是你的书童!上知天文 ,下…下知地理,还会翻墙!”她编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谎,却没想到他信了!
“哦…这样啊。”男孩点了点头,有些蠢萌的样子。
“我叫白苏程啦,诶,你脸上的黑色印子是什么啊”女孩指着男孩脸,问道。
“这个么…是胎记啦。”男孩摸摸脸颊,说道,“我叫白宇,emmm我不喜欢念书,你教我翻墙吧…”
“你今天怎么戴面纱啊,苏程?”
“师父说我对雨水过敏,下雨天就要带面纱。”
其实,自己下雨并没有什么反应啊,白苏程到现在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只不过从她记事起,师父就一直照顾着她。所以她对师父的话,不问原因,不问对错。
白苏程哭的眼睛干涩,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划过脸颊,滴到地上。天阴沉沉的,就像他愤怒的双眸。
桥边,柳树依依,木桥边,两个孩子嬉闹着,女孩仅仅髫年,笑的如太阳花一样灿烂,天真无邪。
“白宇哥哥,你除了父亲还有别的亲人在府里吗?”女孩一边把薄荷叶子塞到瓶子里一边问。
男孩没有回应,他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白宇哥哥?嘿?”女孩发现对方没有回答,将身子探过来,伸手在男孩眼前晃了晃。
“啊?哦…我有母亲和一个妹妹,但她们不在府里。”男孩才意识到女孩在叫他,说到。
“那你妹妹和妈妈在哪里啊?她们回来吗?”女孩继续追问。
男孩从来不会因为女孩任何问题而不耐烦,他说:“在我三岁时,母亲带着妹妹走了,妹妹当时特别小,才学会走路,母亲当时穿的一件白色汉服。妈妈说,带到待到雨打芭蕉时,她便带妹妹回家。”
“哦…”女孩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本来她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可是现在她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尴尬。
“苏程…”男孩打破僵局。
“嗯?”
“你……”男孩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不知道是因为忘了自己说什么还是把久尽酝酿的话语咽了下去,女孩只看到他的脸颊泛红,双腿摆动。
“怎么啦?”女孩追问到。
“你饿了吗?咱们去吃冰糖葫芦吧!”男孩欢快的说。
女孩仔细的看了看男孩,她敢打赌男孩觉得说得不是这句,但她还是乖巧地跟着男孩走了。
白苏程不想哭了,她累了。她直直的看着白宇消失的地方。无事可做,除了等待原谅。白苏程不得不把自己再次拉进记忆。
白苏程在金釵之时偷走了师父交代的玉环,玉环虽小,但是却被士兵层层看守,取之不易。玉环是白苏程主动偷的,师父并没有催,自从她六岁到太监府,师父用红嘴白鸽传信,只是询问自己过得如何,就好像师父忘了她的目的。
当白苏程来到师父的住处时,师父并没有显得惊讶。师父一袭白衣,接过玉环,静静地听完白苏程偷玉环的经过,师父厌恶地看着手中的玉环,翠绿的颜色印出她自己豆蔻时的青春年华,如今…
如此脆弱!
师父将玉环扔到地上,玉环碎成了几块,在光线的照耀下,有些闪烁。她冷漠地笑了笑,说:“你太着急了,不过干得不错。不被发现就好,你继续留在太监府,我会用鸽子给你寄信的,这以后,你最好获得太监府白公子的信任。”
“嗯?为什么啊?”白苏程睁大眼睛,歪了歪头。
“你下一个任务,就是刺杀白公子。”师父冷淡地说,眼睛里除了冷漠严峻,还闪过了一丝悲痛,不易察觉。
刺杀白公子……白苏程愣住了,白宇他…做了什么啊,她无法想象有一天,最好的知己倒在自己的剑下,双手沾满朋友的鲜血。
“师父…您知道白宇是我朋友…我不能……”白苏程满眼慌乱。
“不能吗?”师父居高临下,瞥了白苏程一眼。
“不是…师父,为什么?”
“从小我就对你说什么?”师父转过身来,没有一点妇女的柔弱,盛气凌人,她好像很愤怒。
“执行任务,不问原因,不问对错。”白苏程知道没有了机会,低下头。
“去吧。”师父抚摸了她的头。
就是这个任务,白苏程落到了今天。即使没有鲜血,她的心依然很痛,她明白了什么,不管白宇是死是活,对于她,结果都是一样的。这怪她吗?她是要杀人,是要完成师父的任务,一旦做完任务,和她关系再好的人,也都是过客,只是刀下的棋子。可是人生的第一次任务,时间这么长,这么长,她还年幼,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关系最好的人,早已不是棋子,时间已久。难道师父真的不知道,日久生情吗?
“呼…”白苏程长叹一口气,试图把自己满腔的不明怨气吐出来。
就在刚才,这一年,她满16岁,师父的红嘴白鸽来的愈来愈频繁,开始催促白苏程快点下手。
被逼无奈
她想了三天三夜,也哭了三天三夜。白宇开始发现,白苏程一天比一天憔悴,他细心的照顾白苏程,他深不知,自己的关心,让白苏程的心更痛。白苏程好好的睡了一晚,尖刀被她擦亮,她知道了,一切的一切
都结束了。
第二天的白苏程变得精神多了,白宇很开心。白苏程提议去池塘边捞鱼玩,这是白宇最喜欢的游戏。白宇正专心地把鱼食碾成粉末,撒到池塘里,白苏程微笑着看着男孩,她从背后抽出尖刀,微笑的表情变得依依不舍,她举起刀,准备刺到白宇背部时,男孩突然转身,抓住白苏程拿着尖刀的手,按住她的肩膀,脸色阴沉。
“为什么要这么做。”白宇低声说。
“我…”白苏程抿起嘴。
“十年了,苏程。所以十年以来我只是一颗棋子?嗯?”男孩笑了笑,流下眼泪,“你偷了父亲母亲的定情物,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造谎骗过父亲吗?”
“如今,你要杀我。对吧?”白宇把尖刀往脖子上拉,“我喜欢你,苏程。可是…可是你怎样对我的?”白宇带着哭腔说道。
他推开白苏程,说:“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白苏程被吓着了,站在原地不动。
白宇拽起白苏程的手,拉起她往外走,走到野地里,对她说:“你今天以后,不许来找我!”扬长而去。
哈哈哈哈,多讽刺啊。 白苏程哭了。
白宇往前走,他不明白自己要去哪,他只是想去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而已。
他被一个女人堵住了,女人一身白衣,带给白宇莫名的亲切感,“你…”白宇皱起眉头。
“白苏程认我是她师父,可不竟然,”女子掀起长发,露出久违的黑色印记,“为了让她杀人,我将母爱丢弃了,白宇。”
白宇身体一震,他明白了什么,然后向回跑,芭蕉叶摇摇摆摆,天空下雨了。
天空终于下雨了啊,白苏程看看空中的雨滴,她没力气了,精疲力尽的倒了下去。
草地上的小水坑中混着几丝肉色的颜料,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男生将她抱起来,白苏程笑了,笑的温柔,笑的可爱,男生用颤抖的音线说道:
“苏程,别怕,待到雨打芭蕉时,我便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