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沉

你站在远方泅渡时光，

我还在原地穿云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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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的名字有两个字，那和他亲近的朋友，要么直接叫他的大名儿，要么叫他的字，再要么，把他那第二个字重复叫两遍，或者阿谁、小谁，俗称小名。

我叫风情，未及笈还没有小字，但长穹阁再没有人唤我阿情了。

他们叫我疯师姐。

沈月沉总是对我说，

阿情，长穹阁不是个能待一辈子的地方，

我们走吧。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嘲讽他：

“沈月沉，你说你莫不是有病吧？你说长穹阁不行，你怎么不跟天王老子商量一下让他把凌霄宝殿让给你住啊？”

完了再以一个反正我认为非常鄙夷的角度挑一下眉毛，老气横秋地瞪他一眼：

“这人啊，要学会知足常乐！”

事实上，知足如我，也没见得有多常乐。

但我知道理就是这么个理。

要是他再死不悔改，那就再加一句。

“也不知道是谁，非要去找珉师兄那老鬼见愁比试找死，完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现在走路能走利索了就了不起了是吧？”

沈月沉脸色猛地一变，这事儿是他的死穴。

长穹阁门规，门下弟子世代不得离开长穹山，除三种情况例外：

其一是被阁中长老派遣下山，其实这种也算不得离开，少则三五天，多则一两年也就回来了。

其二，是犯下深重大罪，被阁中人群起而攻之，然后抛尸下山。

而其三，是在无他人相助的条件下，横渡飞穹山涧。

这第三种情况又被称为没有情况。

你问为什么？万丈深渊，千尺白塔，是个人就不会想。

还不如抛尸下山来的切实际一点呢。

更别说上面还有七长老坐镇。

阁中人都说，也只有七长老这种天赋异禀还又练了一辈子的老妖怪，才有那个本事有事没事上瞭望塔去坐坐，感受一下睥睨众生的视角。

而珉师兄，是七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

那日珉师兄在大庭广众之下嘲了我们聿瞰峰几句，话说得有点儿冲。

我倒是无所谓了，反正我们峰的确是不咋地。众所周知，我们这儿人员质量一般般，就这样还没几个人，要不然也不会留下我这种头脑简单四肢无力。

还有一点常为同门耻笑的是，聿瞰峰主位连个长老都不是，这点也确实跟珉师兄他们的临渊峰比不了。

其实我觉得这没什么，因为聿瞰峰上弟子多数是无家可归的孩子，的确没那个脸子找个牛逼歪歪的长老坐镇。师父温柔耐心，他愿意待我们好，我就知足了。

但是沈月沉不一样。

他待在聿瞰峰，是因为他那早就不在人世的爹妈生前开罪了大长老。

纵使他向来自诩冷静自持，又有谁没点年少轻狂血脉贲张呢。

他跟珉师兄动手了。

然后，毫无疑问地，被打得很惨。

毕竟珉师兄大了他十岁，比他多修行十年。

毕竟他师父是牛逼歪歪的七长老。

毕竟，沈月沉的优秀，只是相对我们而言的。

而我们只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不受待见的孤儿。

那一次，沈月沉一直以来辛辛苦苦为自己撑住的一把傲骨，垮了大半。

师父曾说，沈月沉名字起的不好。

气度太窄。

就像他这一生走不出、抛不却、放不下。

我附议。

回到前面那个话题。

其实不是我非要触沈月沉的霉头。

是他找抽。

他明知道我又不是什么舌灿莲花的人，我说来说去也只会说他那几句。

何况就算是在聿瞰峰，我又有多少资格说他呢？

他凑到珉师兄跟前找打之前，可是聿瞰峰的骄傲。

我是拙，但我不蠢。

现在想想，我的那些无所谓，大多不也是因为……

认命了吗。

有点羡慕那些没认命的还在扑腾的人。

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