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二月了。
那高头大马上的白净男人，手里拿着枪指着李翠竹儿子的脑袋。
北风萧瑟着，哀嚎着，那树枝子也是光秃秃的。李翠竹站在崖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凉。
她想起杨家村惨死的杨郎中，他的徒弟萧山和萧宇，他的父亲杨毅以及他九岁刚学会唱小曲儿的小女儿杨红樱。
也想起了因为拦着赵卿不让他碰李翠竹的刘玉。
刘玉被枪子儿打穿了胸膛。
这崖岸的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河。
她想跳下去。
李翠竹已经被抓到青龙山上两个多月了。
是勾结了土匪的赵卿屠杨家满门，把她和儿子抢上了山。
那是个冷漠到没有人情味，自私自利可笑可怜的男人。
他平日里拿枪素来平稳的手，今日里有些哆嗦。
他说。“我给你一次救望安命的机会。”
望安，是李翠竹为儿子起的名字。
李翠竹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他把枪口怼在了孩子娇嫩的皮肤上，孩子很乖地没有乱动。望安的手儿像藕断儿一样，轻轻抓着他的衣襟。
李翠竹绝望地流了泪。
在她清醒的时候，笑着看了一眼男人手里楼得紧紧的孩子。
她说:“望安，我的宝贝。”
赵卿的脸是紫青的。“你若是敢跳，我就开枪打死他。”
然而对面的女人只是微微叹息。
后面杀声震天。
赵卿慌忙回头一瞬间，他绝望地看到李翠竹跳下了崖。
而那一瞬间，李翠竹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赵轩昂。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眼角盈润。
在这一瞬间里，李翠竹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归属。
在生死关头，她想着的是孩子和她的丈夫。
我爱你，但我不能嫁给你。美丽的女人想起了过往的甜蜜，认清了自己。
若有来世，我愿做你唯一的妻。
赵轩昂冲上山来，两伙人马火拼得是不可开交。
他奋力杀敌，终于冲上了崖上。
他并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只是久久站在那面对着他。
那人怀里的孩子呼呼睡着。赵卿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很茫然的笑容。
赵轩昂紧紧握着手枪。他并不知道赵卿要做什么。
赵卿把孩子缓慢地递给他，又退了回去。
他说:“哥哥，我对不起你。”
在这之后，赵轩昂第一次看见他的弟弟给他磕了个头。
赵轩昂沉默了。
弟弟再也没有起身，死在了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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