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在这里待了足够长,还要继续待下去么?”
“嗯,这大概是我余生的归宿了。”
……
天色昏暗,细碎的雨丝从阴沉的云朵中轻飘飘的落下,渗进三月的泥土里。
凝涩的气息从地面浮动起来,给这早春添上了一份淡淡的生机。
撑着油纸伞的老人一步一步,自雨中走进了巷子。
箱子不大不小,不长不短;从第一间屋子数到第四间时,老人停了下来,对着斑驳古旧的木门,轻轻的敲动着。
不多时,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大汉走了出来。
“来了来了,这天气,忒膈应人了。”
大汉手中捧着一碗面,面条很粗,汤面上浮着不多的油花。
嘴角,还有着半根面条。
“是你?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吃碗面吧。”
大汉一只手拉开门,一只手端着面,邀请道。
“好,”
老人微笑着点头道,他走进狭窄的小屋,熟稔的从灶边拿了一个碗,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滋遛滋遛的吃了起来。
一碗不够,两碗。
两碗不够,三碗。
三碗……“嗝”。
老人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碗。
“你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客气。”
大汉看着空空如也的锅底,没好气道。
“应该的,我一向觉得,吃得越多,便是对主人家越尊敬。”
老人满足的笑道。
“这次来找我,有何贵干?”
吃干抹净,该说正事了;大汉放下手中碗筷,为了节约时间,借着说正事的空当儿,洗刷了起来。
水池边上,他问道。
“前些天,长安城里来了个人,你知道么?”
老人出言问道。
“长安城里,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大汉的语气中有着绝对的自信和傲然,一扫先前的朴实无华。
这天底下,也只有两个人,敢对长安城如此“无礼”。
……
第一个人,不,大概有“人”来形容并不确切。
它只有一个传承自遥远文明的称呼——钟馗。
悠悠大唐,巍峨长安。
很少有人知晓,这座被机关城墙和元气炮守卫的雄城,奠基于一块从上古便存在的基石之上。
它是驱动长安城所有机关的力量源泉,堪称长安的心脏。
基石中,曾沉睡着神秘的存在。
后来,钟馗醒了过来;它在漫长的岁月中回忆起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自己的使命,是守护那块基石,那个名为方舟的地球文明之火。
没有人记得“方舟登陆”发生的具体时间。
曾经消亡的地球文明里。
那些肩负着拯救人类的使命的精英们,从失败的星际穿越中没能回到过去纠正历史的悲剧,却阴差阳错的在命运的安排下,从时空的风暴中着陆于王者大陆。
这意味着地球文明在新的大陆上再次重生,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来。
而那时的钟馗,便是方舟的智能系统。
在新的世界规则之下,自己从虚拟的程序之中获得了新生,成为了独立的生命。
某一天,有个人来到了他面前。
“你是何人,所为何事?”
钟馗问道。
“后辈墨子,欲在此地建造天下第一城;不知前辈可否应允?”
那人请求道。
“建城?没兴趣。”
“前辈可知此城的名字?……此城名长安,寓意太平长安。”
“那又如何?”
“虽然不知道前辈为何在此沉睡,但此地生气勃勃,百花齐绽,蝶鸟蹁跹;想来前辈也一定是个胸怀天下的人。”
“太平长安?有意思。”
如今的钟馗,是长安之鬼。
任务清单中,又多了一项——保护建造在这座基石上的城市。
允许长安城的建造,这是它重获新生后,所做的第一件决定,它很满意这个决定。
它不仅是长安的第一个居民,还是长安真正的主人。
只要处于长安的城界之内,就没有人可以抵抗它的力量。因为它的力量与长安的心脏紧紧相连。
它在,长安就在。
……
“十年前,我定居于此,和钟馗前辈一起维护长安城的存在。”
“这长安城中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我都了若指掌,更何况是一个人?”
墨子平静的用抹布将碗上面的水渍抹去,说道。
“那对这人,你有何看法?”
能以如此语气和三贤者之一墨子说话的人,老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夫子。
“我很不喜欢这个人,”
墨子坦然道:“他两次入长安,每一次都让我很不开心。”
遥想当年。
一轮明月挂九州。
长安城里来了离经叛道的青年。
以朱雀门为纸,取三尺锋为笔。
一杯酒泼云墨,满腔醉化才气。
“欲上青天揽明月”。
李白斩下了在长安城的第一剑。
少年恣意妄然,洒脱之剑。
一句诗,一道痕。
别人眼中的仙人,却是墨子心头的恶徒。
在墨子眼中,长安是有生命的,乱涂乱画是一种莫大的不尊敬。
后来。
愤怒的李白单剑入长安,替故土讨一个说法。
一夜间。
长安城风云变色,大明宫黯然无光。
有史以来从未曾被外力攻破的长安城,在这个普通人的剑下,颤抖着。
李白斩下了在长安城的第二剑。
剑无极,人道巅峰之剑。
剑断,人败。
墨子站在巷子里,看着颤抖的长安,差点没亲自上阵把那个无礼的年轻人暴揍一顿。
如今,那人又来了。
“听说,他已学会了第三剑。”
夫子轻声道:“还真是期待呐。”
“如果这第三剑,似魔非仙,那你我便有了伏魔的职责,我这长安也不必再遭一回罪了。”
墨子洗完了碗,说道。
“如果似仙非魔,那……”
想起墨子心疼的样子,夫子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