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明神君触犯天条一事,当即传遍三界,便是不问世事的青丘也因着这事而唏嘘不已。一时之间,有哀叹锦明神君失足害己的,亦有指责锦明神君善恶不分的。竟是众说纷纭,传得沸沸扬扬。
青丘女帝负手听着侍从来报,终是眼一闭,挥了挥手让侍从下去,竟在转身之际猛的吐了一地血,便犹如残叶般摔在地上,只一双眼仍看着一处,那眼角,已然染红。
安玠就在她身后看着。他捂着心口站在不远处,脑中却骤然想起些什么来。
他隐约记起,那时的青丘女帝只是一只孱弱的小狐狸。
狐狸生性妖媚,可独有她仍有一双清澈眼眸。
他记得那时,这只小狐狸总偷偷跟在上古帝君身后,待有一天鼓起勇气表达爱意时,竟叫不解风情的上古帝君一口回绝。
那时上古帝君说了一句话,只说:“我算来注定有一个躲不过的劫,可你不是我那个劫”
安玠心思着,当时自己虽还未被分裂,但估计意识也渐醒了,才能听着这一番话。
他皱眉想,莫不是上古帝君当时已算到后来的事,只是为何,却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
安玠且胡思乱想着,白玺却咳了几声。他忙撇下青丘女帝不管,转过身去寻白玺,恰是见着她又吐了血。
“白玺”自他们逃出天界后,安玠便不由分说,直闯青丘而来。
外头自是有天兵天将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将他们一网打尽。他思来想去,唯有青丘此处,是天界也不敢涉足的地方。
他们二人如今已是在逃要犯,更莫提回天界去救回烨瑾。
他低着头看了白玺一眼,只得给她擦了嘴角的血,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将小神君关进锁魔楼里?”方才侍从的话,白玺在里间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摇了摇头,只泪如雨下,哭着抓着他的袖子:“言念,言念被推下神台,真的魂飞魄散了吗?你说啊,说啊”
“白玺!”安玠抽开了手,干脆背过身去。
他摇摇头,只重复说:“我不知道”
他无能为力,便是如今自身难保了,又怎么去救回烨瑾?
白玺却仍不死心:“你为什么不回去救他?”
“他救不了,你也救不了”青丘女帝满脸疲倦,垂手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她抬头看白玺,一双眼眸布满血丝,映着已化回神兽形态的白玺。
“这是他的劫,他自知躲不过的劫,即便是求了西王母,求来了女娲上神都无济于事”青丘女帝将白玺抱在了怀里,摸了摸她的皮毛,却望向了安玠:“他出事了,安玠也活不成”
“没有办法了吗?”他几番隐忍,终只将握紧的拳头松开。
他不能,不能冲上九天之上去硬碰硬,更不能让自己束手就擒。他不能落在了九阳帝君的手里,如若连他也一同被收服,烨瑾就真的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他与他本就是一体,而这一次,摆明了有人要将烨瑾彻底铲除。
他抬头望向青丘女帝:“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将天界搞得乌烟瘴气是吗?”
此前他从不顾虑这些,三界如何都与他无关。可现如今,他与烨瑾走得近些了,竟慢慢的挑醒了内心最深处那一点不忍。
“所以现在也需要你出手”这声音自头顶传来,又闻一声琴响,竟是玉枢琴立在了面前。
“尘荻?”青丘女帝一眼就认出这琴来,却在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后,脸色忽而一变。
她皱眉细看后,竟是施法袭向了尘荻仙子。若不是躲得快些,后者想来必定身受重伤。
尘荻仙子依旧淡然的看她,眼眸里没有波动,开口却唤她的名:“夙黎,别来无恙”
“别叫我!”青丘女帝将拳头攥着,却背过身不去看她,只冷笑说:“霸着尘荻的躯体这些年了,你就不觉得对不起她吗?”
此言一出,料是白玺和安玠也为之震惊。
青丘女帝愤愤不平,指着她骂道:“你取了上古帝君的心头血珠,又害死了尘荻。现如今怎么还有脸面踏入青丘?你出去,青丘不欢迎你”
“你且冷静,我这次来,是有要事相求”尘荻仙子收起了玉枢琴,便化回了原先模样。
白玺和安玠只见是一阵青烟过,便有一黑袍女子走了出来。这女子面容冷艳,一双眼眸冰冷如寒霜而至,竟是周身气质都无不透露着冷冽。
安玠只盯着她看,忽而开口问道:“上古冥神,七?”
尘荻仙子朝他点了点头,又望向了青丘女帝。
“原来你就是上古冥神!”青丘女帝细思之余便全然明白了。
闻说上古冥神自上古帝君分裂后便不问世事,只一人躲了起来,后又受人蛊惑,自去投了轮回。
“却原来,你投了轮回后,化作了婉柒?”她是认得婉柒的。婉柒乃冥界小护法,后与青龙相恋。而青丘女帝便是在烨瑾被取心头血珠的那天见着婉柒的,也正是婉柒,亲手取了那心头血珠。
“我知道你恨我”尘荻仙子低下头只看着地面,半天才说:“取了他的心头血珠,是逼不得已。占了尘荻的躯体,却是她苦苦哀求”
那时她丢了心头血珠,走投无路时遇着了在不周山倾斜中身受重伤的尘荻仙子。尘荻仙子爱恋着上古帝君,便是知道了此事,心中已觉不安。
她求着她,只说自己修为散尽,怕是撑不了多久。可她还是想等着上古帝君回来,便求着她入了自己的躯体,此后必定要陪在上古帝君身边。
尘荻仙子叹了声:“尘荻一片痴心,你也是知道的。而我那时,失了两个最爱的人,甚至还被九阳追杀,实在是逼不得已”
青丘女帝却不领情,她质问:“那心头血珠呢?你明知道他失去了心头血珠,只会沦为废物”
“青龙当时,只想他好好活着”尘荻仙子这一句话,却也猛然撞在了青丘女帝的心上。
他们何尝不知,上古帝君最后的倔强,不过只求四个字——平安无事。
“那你现在找我,到底想作甚?”青丘女帝强作镇定,那心却早已七上八下。
“我是来寻安玠的,我想让他打开通往烨瑾的心门”尘荻仙子此言一出,一旁的安玠却皱起了眉头。
他冷眼看她,那口吻却坚定:“你明知道我打不开,也明知道此计有损我自身修为!”
“他若是在锁魔楼中化身成魔,你觉得,你还会活着吗?”她这话却也点醒了安玠。
安玠最清楚烨瑾是什么,也最清楚那人若化身成魔,便是四海八荒亦无人能与他对抗。
且不论烨瑾成魔后会如何,便是他安玠,定会被一同吞噬殆尽。
“若是打不开呢?”安玠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直视她的眼睛说:“即便我和他是一体,也难保他会连同我一起排斥”
尘荻仙子却一只手推开他,说:“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
“试?”安玠低头嗤笑道:“他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吗?上古冥神,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当年他将自己分裂开来,便是怕你再生事端”然而事实证明,这般先见之明,果然没错。
她摇摇头说:“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变”
“你也是!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安玠瞪了她一眼,转过身从青丘女帝怀里抱回了白玺,二话不说就要走开,摆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会不会也出事?”怀里的白玺却突然开口问他。
安玠这才不由一顿,低头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白玺继续问:“小神君若是化魔,你也会……消失吗?”
她似乎格外不安,趴在他怀里颤抖着:“结局不管是什么,你们两个都会出事是吗?你们会不会像言念一样,会吗?”
安玠却直接打断她的话:“白玺,与你无关”
白玺沉默不语,她累极了,只闭了眼,却悄然落泪。
“你只需打开那门,自是有四位龙王能出手相助”尘荻仙子又回头望向青丘女帝:“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这群老家伙,真的肯帮忙?”青丘女帝不由心有期盼。她想要烨瑾好好的,这是能救他的唯一机会了。
尘荻仙子点了点头,还是走向了安玠:“你只有这个机会”
“你这求人的态度真是绝了”安玠看了怀里的白玺一眼,终是把她抱紧,骂骂咧咧对着尘荻仙子说道:“求人就求人,你就不能服个软吗?”
尘荻仙子看了他一眼,说:“求你了”
安玠:“……”
他不确定的问:“你,你该不会是扮尘荻仙子扮得久了,也喜欢上小神君了吧?”
尘荻仙子:“……”
青丘女帝:“……”
终是白玺打破了这一尴尬场景,问道:“尘荻仙子,那你们能救回言念吗?”
她总觉得言念不至于魂飞魄散,至少,她还能感受到那一点气息 。
“言念”尘荻仙子的眼眸一下子就红了,她悄悄抹了泪:“我和四位龙王只能勉强替她撑下些天雷”
神台那处,他们耗尽了力气,却还是敌不过。
白玺只沉默,却忽而开口说:“小神君身上有言念的青丝,或许,我们还能知道言念是死是活”
“当真?”尘荻仙子却大喜过望,忙问白玺说:“那是否能得知言念在何处?”
白玺不由皱眉,心下却明白这话是何意。她点点头,只觉还有希望,竟心下欢喜,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