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松开了她:“从今日起,你就在冷宫度过余生吧……”
景朝四年的夏天,是从筠四十几年人生里最迷茫的日子……
乐秋挨了三十板子,好歹用山参吊着命才没归天。丞相听说皇帝把从筠打入冷宫之后在朝堂之上急血攻心昏厥过去,摄政王南宫循被皇帝指婚,将乐秋许给他做妾。
皇帝和南宫一族本就水火不相容,又出了这一档子事更是在朝堂上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乐秋养好伤后特意请命去冷宫照顾从筠。不过月余未见,从筠就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把乐秋吓坏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些下贱的奴才没有好好照顾您!”乐秋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以后别叫娘娘了,本宫如今在皇上心里怕是早就被废了吧。”
这一个月以来,从筠每日的饭菜顶多就吃那么几口,不是她不想吃,而是那饭菜都是馊了发酸发臭的。骄傲了二十年的从筠,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若不是赫连素悄悄塞银子给从筠改善伙食,她怕是都撑不到现在了。
二人正对望着掉眼泪,宫门开了。
“娘娘,该用膳了。”进来的是一个瘦弱的宫女,面容清秀,怯怯糯糯的。
“放下吧。”
“是,奴婢告退。”
从筠苦笑一声:“在这冷宫里,怕就只有玉竹肯这样恭恭敬敬的对我说话了吧。”
看着从筠从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小姐到现在这样萎靡,乐秋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娘娘,用膳吧。把身子养好了,以后才能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乐秋打开食盒,“娘娘,今儿个有红烧肉诶,这可是您最爱吃的。”
“不知道赫连素又塞了多少钱,那帮人才肯给我红烧肉吃。”从筠挑了挑眉。
随是叫做红烧肉,可这一盘肉却没几块,全是金光闪闪的肥油。
闻着这油腻腻的味道,从筠难受的干呕了好几声。
乐秋忙给从筠顺背,看着她这样子乐秋心里也揪着疼。
“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看见油花就想吐,不会是过惯吃馊饭的日子突然有了油水不适应吧。”
说者无心,可乐秋似乎有了什么想法。
“娘娘,这种情况多久了?”
“五六日了吧。”
“那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症状?比如嗜睡,乏力?”
“的确,不过许是天太热的缘故吧,觉得身子懒了许多。”
乐秋突然兴奋了起来:“娘娘,您这样可能是有喜了!”
从筠听着这话心里也有种奇妙的感觉:“不……不可能吧。乐秋你都还没嫁过人,说不定就是中了暑气而已。”
乐秋赶忙摆头:“奴婢之前在家看娘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奴婢下边有三个弟妹,不会有错的。”
“那……那得找太医来悄悄才好。”
“娘娘,此时不能打草惊蛇,明日奴婢就说是您病了,让他们去请太医来瞧。”
“记得让赫连素来!”
第二日。
乐秋称从筠发热,让玉竹去太医院请人。太医院那些人一听是冷宫的差事百般推辞,赫连素便名正言顺的跟着玉竹去了冷宫。
从筠叮嘱乐秋在门外把风。
“素哥哥。”从筠看着面前长自己几岁的赫连素一股浓浓的委屈涌上心头。
“筠儿,都是我不好,如若那天我没有提出香囊里有曼陀罗花°或许你就不会……”
从筠摇了摇头 “那是徐幼荷下好的一盘棋,就算是你不说也会有其他太医发现。这不怪你。”从筠微微低头,“今日本宫装病叫你来是有一事需要查证。”
“什么?”
“给本宫把个平安脉吧。”从筠伸过胳膊。
……
“你!”赫连素惊讶的神色像是给从筠打下了强心剂,“你怀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竟然真是如此。”从筠笑了笑,抬手抚摸尚还平坦的小腹,“就劳烦你替本宫开几剂安胎药。”
“事关龙裔,你总要告诉皇上的。”
从筠点点头:“这是自然,不过在这后宫想要生下皇子本就不易,更何况是本宫这样的情况。现如今只有不泄露消息,在这冷宫可比外面安全多了。等到孩子三个月一切都稳定了再说也不迟。”
“好,那我就先为娘娘开几副安胎药。”
赫连素离开后去药房抓了几服药,打的是治疗风寒的名头,为了不被发现,赫连素在治疗风寒的药里又用纸包上了安胎药送去冷宫。
药吃了两个多月,加上赫连素的打点,从筠的面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正巧赶上重阳节,皇帝应遵从礼法携皇后一同前去寺庙祈福。可从筠身在冷宫,皇帝本意是要带着徐幼荷前去。可朝堂上下五无一赞同,在群臣重压之下,皇帝才特许从筠陪同祈福。
阔别数月,再次见到从筠时皇帝心尖一颤。她似乎消瘦了许多,就连整个人的气场都消沉了不少,不过这样的情绪只停留了一瞬。
“换上朝服。”皇帝命孙代真递上朝服。
“是。”从筠俯身,身子单薄的就像是凛冬里快要凋零的败叶。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刚想开口慰问,从筠便转身去更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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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在青驼寺诵经祈福,到了正午,在庙里吃斋饭。从筠看着面前油光可鉴的素鳝丝不自觉的干呕出声。
“怎么了?”皇帝微微皱眉,他以为是从筠太过娇气,不爱吃斋饭。
“无碍,许是这几日吃坏了肚子,不太舒服。”
“那就好。”
站在一旁的孙代真却若有所思的开口:“娘娘可是一闻到油腻的东西就有呕吐之感?”
“的确如此,不过应是这几日肠胃不好,又正值初秋的缘故吧。”
孙代真向皇帝行了个礼:“皇上,娘娘在冷宫住了数月,不如请太医过来瞧瞧看是否身子有什么不适。”
皇帝似乎是察觉了什么:“叫张院判过来。”
张远泽迈着蹒跚的步子走来:“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平身。皇后身子不适,你去瞧瞧是什么毛病”
“是。”张远泽把纱绢搭在从筠手腕上。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皇后娘娘已有三月余的身孕了。”张远泽赶忙跪下道喜。
怀孕了!皇帝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从筠也装作刚才知道的样子。
“怎么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
“臣妾也是初次有孕,还以为是吃坏了身子……”
“张院判,皇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还好吗?”
“回皇上,胎儿有些营养不良,脉搏也有些无力。不知娘娘是否服用了治疗风寒的药物?”
从筠之前的安胎药只服了一半的剂量,还吃了些治疗风寒的药物,就等着这一天了……
“是,前段时间有些着凉就让开了些药吃。”
“这就对了,微臣再给娘娘开些补身子的药物,好好安胎。”张院判也算是从小看着皇帝长大的,从筠有喜了他自然也高兴。
皇帝握住了从筠的手:“这几个月你受苦了,回宫后你就搬回坤宁宫好好养胎。朕再挑几个得力的宫女给你。”
“多谢皇上,不如就把那个叫玉竹的宫女赏给臣妾吧。在冷宫时,唯有她对臣妾照顾的妥帖。”从筠流露出些萎靡的神色。
皇帝顿时心疼不已:“好,都依你。朕会为你讨回公道。”
景朝四年秋,从筠第一次入冷宫待了三个多月,最终凭着肚子里刚成人形的小生命重新回到了坤宁宫。而这次的回归,注定不会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