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笑了笑，薄唇一挒，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汤姆其实已经够孩子脸了，可能是发育得比较慢的缘故吧。相反，维尔长得就不是那么无害了。如果用中国的话说，维尔其实长了一张美人脸，比较偏东方的长相，就是有些过于“精致”了。
跟汤姆的阳光、开朗相比，维尔更多的是清冷，外表冷冰冰的，但是相熟之后，就会感受到他的热情。因为是自小在戏曲的熏陶下成长的，维尔身上也有普通人没有的气质，似傲似柔。
“我是一名学京剧的，要是中文不精通的话，我怎么去学好京剧呢？”
“那中文是不是很难？”汤姆问道。
维尔思索了一番，“对于我这种自小在中国长大的，其实不难。但中文被称为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中文并不只有普通话，还有各地的方言，这点有些像你们每个地区的人的英语口语不一样。”
“像我是安徽安庆人，方言是江淮官话，就是一种在普通话的基础上的又一个语种。然后，我之前在中国学习的时候，学语文。我因为在读小学，也就是学一些汉语拼音、诗歌之类的。上了初中以后，就会学文言文，所谓文言文，就是中国古时候的文人墨客所写的文章。”
看着汤姆越听越懵的样子，维尔好像发现自己在说的时候，遇到一些词的时，就用中文说出来了。
“维尔，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还是觉得你很厉害。”
——so cool
两个小孩就这样聊着天，迎着阳光的热情“关照”，走向海德里预备小学。两人来学校的时间还蛮早的，打打闹闹地跑进教室。
一进教室，汤姆就站着不动了，手指握拳，紧紧攥着。维尔因为是后脚到的，上前一步，看到了自己座位上写着“motherfucker, get out of here！”
汤姆已经愤怒了起来，朝周围大吼，“哪个混蛋写的？站出来！”
维尔的脸色变了，拉了拉汤姆。接着一言不发地拿出湿纸巾，想擦去这些侮辱性的词汇。但是，因为是用马克笔写的，一串红色的英文单词横在课桌上，越擦越花，就是擦不掉。
有些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不…我不是…为什么擦不掉？啊啊啊！为什么擦不掉！”维尔最后把湿纸巾往课桌上一丢，整个人有些陷入崩溃，“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坚持自己的爱好，为什么有人要这样说我？”
汤姆看到这样的维尔，泛起了阵阵心疼。走近维尔，把维尔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温柔的声音响起，“维尔，你没有做错，我在…我一直都会在。我会帮助你的，帮你教训他们！”
“呦，两个男孩子抱在一起，你们害不害臊呢？哦…不对，汤姆你明明抱的是个女孩才对！”话语一落，全班大笑起来。
在两人到达教室的这段时间，班级已经坐满了人。
汤姆看到从教室外走进来的两个男孩，瞳孔一缩，这分明就是之前欺负维尔的两个坏小孩。
汤姆轻轻地安抚完了维尔，一甩凳子，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着那两个男孩走去。
两人好像完全不怕汤姆一样，“怎么了？你要为那个motherfucker报仇？看看你这小身板哦…”
汤姆不理他们的话，一拳就往其中一个人脸上招呼过去。被打了一拳的那个人，脸颊立马红肿起来。另外一个人见到同伴被打，反手一拳往汤姆的肚子招呼过去。
“呸，小矮子，不自量力地就想帮别人教训我？也不看看你自己！”
汤姆捂着肚子，痛苦地哀嚎了一声。但眼神里依然带着愤恨的神情，对着两人说道：“道歉！”
两人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what？你要我向那个人道歉？做梦吧你！如果不是他，我们会被停课一周吗？不就是给他倒了一桶水吗。”说完，还轻蔑地指了指维尔。
听完这两个人恶臭的言语，汤姆又冲上去一人给了一拳，但小身板的汤姆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
听着全班的嘲笑，看着桌子上面对自己的轻蔑，对自己的侮辱。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脑海里响起，“你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要去学男旦？真是丢人！”、“你看看你，怎么这么娘？还翘起兰花指，呕—”、“画着这么浓的妆，难看死了！”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座位上，双手无力地垂下。
维尔在心里叫道：“上啊！去教训他们！你这个没用的人，用拳头教他们做人啊！为什么要傻傻地坐在这里…去反抗啊…”
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看着汤姆被两个人殴打，可自己却完全无力可使、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汤姆被两个人打出伤来。
微弱的声音响起，“汤姆…对不起…我恐惧这些，我没有勇气去战胜这些…”
汤姆呈现一种格挡状，两个人也只是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矮子，所以下手的力道不重，毕竟都还只是孩子。
听到维尔这话，汤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到很苦涩，就觉得…好像自己也能够感受到维尔此时的心境。
无力、对自己的痛恨与不甘、逃避…这些情绪都充斥着维尔，汤姆好似都能感觉到，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被别人恶语中伤的孩子，一开始勇敢地去抗争，到后来…
没有后来了，在经历了别人的多次否定与恶意中伤以后，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心里的那座勇敢的房子，轰然坍塌…他渐渐地麻木，只会做些轻微地反抗，恶意快要淹没了他…
汤姆很想抱抱维尔，想对他说：'你别放弃啊！我还在你身边，我不会恶意中伤你的！'但汤姆现在疼得全身痉挛，看向维尔，发现他是那样的孤单，那样的没有生气…
在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去找老师了，也有人在拉着他们。
“嘿！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凌厉的女声响起，“史密斯、弗利，你们住手！”
一个长得高大的男孩把汤姆拉了起来，但汤姆的气息有些微弱，实在是太疼了！
吓得任课老师赶紧把汤姆送到了学校的医务室。最后，只留下了维尔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泪水模糊了视线，犹如鲛人悲伤时的脆弱，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我也太没用了吧…不敢反抗，让自己最好的朋友去替自己承受这些…'
有些女学生看着落泪的维尔，起了怜惜与同情的心情。维尔的眼圈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鼻头哭得有些红了，脑袋耷拉着。
一位扎着马尾的美丽女孩走近维尔，递给他一包纸巾，说道：“擦擦眼泪吧，他们会受到惩罚的，你的好朋友汤姆，现在也需要你。你不能傻傻地坐在这里。”
维尔擤了擤鼻子，抬起头，看到女孩温暖的笑容，接过女孩递过来的纸巾，“谢谢你。”
女孩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谢，也就踱步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现在科任老师不在，又经过这样一场闹剧。班上的人显得有些聒噪，没有心思继续学习了。
维尔擦完眼泪后，也起身向着医务室跑去。“她说得对，我不能让汤姆一个人！”
维尔急匆匆地跑到医务室，刚好校医帮汤姆处理好伤口。
“同学，打架是不好的，幸好你受的伤不重，但惩罚肯定会有的…祝你好运。”
“谢谢您。”
汤姆看到维尔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医务室门口，朝他招了招手。维尔回过神来，向着汤姆走来。
校医已经离开了。维尔坐到汤姆旁边，看着平常活泼好动的汤姆，现在脸上贴着创口贴，嘴角带着点青紫，白色的衬衫已经被染黑了，卷发也垂了下来。但一双眼睛依然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维尔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汤姆先是疑惑，然后说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是我汤姆赫兰德最好的朋友，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为朋友两肋插刀'对吧？”
维尔被汤姆有些撇脚的中文给逗笑了，“是的。”
“所以没错啊，你面对不了的，我可以帮你面对。”
“你…对不起啊，我…突然就失去了力量，我想帮你的！我想用拳头打那两个人的…可是…”
“可是你没有出手，但我不怪你。我做这件事，能帮到你，我不后悔。”
维尔沉默了一会儿，轻柔的声音响起，缓缓道出自己的过往…
“汤姆，我以前是生活在中国的，但即使是在中国，这个被人们称为最和平的国度，也有着'校园暴力'，我抗争过，但失败了…依然被排斥，你知道吗？就是那种，你身体没有受到伤害，但心灵却受到煎熬…我妈妈家是京剧世家，外公外婆也是唱京剧的。我传承了他们的戏曲，这是我一直骄傲的事情，我努力地去唱戏，去练基本功。但周围的质疑声没有停下来过，学校的同学不理解我，排斥我。而有些大人也口出恶言，完全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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