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魏婴
十六年后,这一年地处北方的景山下满了雪,也开满了梅花。
冰雪覆盖了整片天地,只看得见那红艳的梅花,却不见人的踪迹。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而景山之下的城镇里,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诸位,上次说完夷陵老祖的故事,这次我们来说个新的。”
坐落在景山城内的茶楼,台下的座位坐满了茶客,说书人坐在台上滔滔不绝地为客人们讲着今天的故事。
他所说的第一件事便是夷陵老祖,他声形并茂的说书方式赚足了客人们的喝声。
茶客们看他故作玄虚的话语,被挑起了好奇心,一名身着蓝氏云纹的少年起头问那说书人。
“先生可是要讲些什么趣事,快些娓娓道来。”
那位说书人摸着他的胡须,开始了那句话的下文。
“诸位可知,前些日子的传闻?”
茶客们分分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传闻是何?
那一位起头的少年忽是想到了什么,他激动的问那说书人,
“有人曾说,景山白氏那二小姐白朝辞竟是与那十六年前去世的金二小姐金辞有十分像。”
“先生,想说的可是这件事?”
见那问少年答到了点子上,说书人点点头,
“没错,就是这件事。”
“我们就先从金二小姐说起。”
“这金二小姐十六年前去世了,现今年长一点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当时那兰陵金氏为她办葬礼的装扮可是隆重极了,而且还下令金氏子弟三年间必须穿素服,不可过于华丽。”
“当年的金宗主可真是疼那位金二小姐啊。”
台下有些年轻人不谙世事,第一次听见这样的事,有些好奇。
“这金小姐,与夷陵老祖可有关系?”
“那关系可大了,金小姐那年与兄长赴往姑苏蓝氏听学,结识了魏无羡,还有那蓝二公子,也就是当今的含光君。”
“三人成了至交好友,伐温之战后,两人愈发亲密。”
“而不夜天那时,金二小姐就是为夷陵老祖挡了一剑后死去的。”
听见这些旧事的人,唏嘘不已,有好事者无意中脱口而出。
“由此看来那金二小姐可真是心悦那夷陵老祖呢。”
刚从茶馆门外进来的兰陵金氏一行人,便正巧听见了那番话,为首的少年火中怒烧地向声音的来源地看去。
“你胡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金氏的小姐可是你这种鼠辈能胡言乱语的。”
一瞬间,少年便已将剑举在了那人脖颈处,凶狠的神情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了他。
“公子....公子...有事好说话,先把剑放下来。”
原本还是轻松愉悦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原来是兰陵金氏的金小公子,可否先放下剑,那位公子也是无心之失。”
为了避免真的发生事情,那蓝氏云纹的少年上前一步出声。
金凌有些少年心性,难免冲动。
他先前被那话惹怒,此时听见少年的话理智一下子回来了,就放下了手中的剑。
剑离开了脖颈,那人就立刻松了一口气。
看台下紧张的气氛缓解了,说书人又继续开始抬高声音叙述那未完的故事。
“说完了金二小姐,现在来讲讲那景山白氏的小姐白朝辞。”
“景山白氏以前一直是隐居避世,所镇守的景山城原本只有当地居民。”
“外人不可入,当地人不可出一直是景山城的规矩。”
“可不知为何,十三年前白家家主白颂芝宣布开放景山,自此景山渐渐变成了这番模样。”
“白家人的心思谁又揣摩的懂呢?”
“世人只知道有白家家主,却没见过白家小姐。”
“这白小姐,就如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今年,白氏将比试提前一年于是各大世家纷纷来到景山,现在的景山城可真是络绎不绝。”
“有人去拜访白氏,在白氏居住的日子里他偶然见得白小姐。”
“只一眼,那人便惊恐地逃走了。”
“因为他好像看见了当年的金二小姐金辞,有的弟子不信,就去看了,回来竟是与第一人一模一样的反应啊。”
“十几年前,自从发生了金辞棺木被盗一案后,不仅仅是兰陵金氏,所有的仙门世家都寻找过,却至今没有下落。”
“而现在,仿佛突然出现的白小姐却神似金二小姐。”
“谁又知那白小姐是不是早年死去的金二小姐呢?”
台下众人听着说书人那话,越听越离谱,甚至觉得那人简直是疯了,死去的人怎么会活过来呢?
一名蓝氏云纹的少年与众人不同,他对着身边的同伴说,
“思追,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向含光君禀报?”
被唤作思追的少年先是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
“不用了,含光君已经前往景山白氏了,他自己会看到的。”
另一头,金凌在台下听着若有所思,他想起临行前父亲对他说的那句话,
“阿凌,多多注意那位白小姐,回来告诉我她是何模样,流言不可信,但我相信你的眼睛。”
看父亲那期待的神色,以及之前提及姑姑大舅那副失了心神的模样,他决定要好好探一番虚实。
他此番一行,是与云梦江氏的舅舅们一同来的。
表面上他只与二舅同来,其实大舅也来了,不过这几天他好像沉迷在这景山城內的酒楼里出不来了。
想起魏无羡那沉迷酒楼模样,他嫌弃地摇摇头,自己这么会有这么乱来的舅舅。
另一边,坐在花间酒楼的魏无羡闻着那醇香的酒味,翘起一条腿靠在那二楼窗口边。
桌上已经堆起了不少空的酒壶,还有一碟辣牛肉。
他看着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将手中的酒壶轻轻晃了晃,眼睛始终看向那来往的人群。
经过兄长的许可,白朝辞同自己的侍女白桃白茶来到景山城。
许久未来景山城,白石街的生面孔多了不少。
同样的,新奇的玩意儿也多了不少,这一路来她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以及零嘴。
身后的白茶白桃,两人两手都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白桃看着逛了一圈看上去还想要逛的白朝辞无奈抱怨。
“小姐你看你都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想要买什么呢?”
白朝辞转身笑嘻嘻地挽着白桃,对着两人说,
“小桃小茶,你们在等一等嘛,待我去买那兄长最喜欢的花间酒我们就回去哈。”
白桃白茶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无言跟着白朝辞向前而去的身影。
白朝辞按照记忆,循着路终于来到花间酒楼附近。
忽然,太阳光一下子变得刺眼起来,她抬头用手掌挡着耀眼的光照。
目光看向那倚靠在二楼窗口的那黑衣男子身上,只见他手执酒杯,面色通红,看向远处的那双眼睛里是望不尽的深沉。
好像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呢?
全身黑色,唯一的色彩是那抹头上的红色发带。
他的面容很俊朗,比白朝辞所有见过的男子都要好看。
她望的有些痴了,以至于身后白茶和白桃在后面唤她都没听见。
白桃见白朝辞半天没回应,忍不住加大了音量。
“小姐!”
二楼那人也听见了白茶的声音,与正盯着他看的白朝辞对视了。
瞧见他的目光,白朝辞慌忙躲避了他的视线,收回视线看着白茶白桃。
脸上有些发热,还有脑袋后悄悄红透的耳朵。
“没事没事,我们快进去吧。”
她便进了花间酒楼,大大咧咧的白桃跟着白朝辞进入了酒楼。
心思细腻的白茶朝那窗口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见到,原本在那的男子却不见了。
魏无羡与她对视时,就认出来了。
那是他的小太阳,十六年了,他终于等到了。
他望着楼下的倩影,死死握住窗沿,眼里是不可置信,还有欣喜若狂。
当年,他如往日一样来到金辞墓地,打算靠在她的坟墓前,却看见原本她在的地方一片空荡荡。
于是魏无羡历尽一年的去了世间,挖了盗墓贼的老巢,将他们逼上金麟台道歉。
所有能找的地方,他都找了,却了无踪迹。
有一日,他顺着最后的希望,来到了景山城不远处的密林。
不知何时而来的黑衣人从暗处对他进行攻击,虽说是攻击,却又是不像攻击。
那人的身手明显在魏无羡之上,在短短几招之后,他转身就离去。
却留下了一封信件,告诉魏无羡让他等十三年,会给他一个完好无损的金辞。
“十三年后,景山城花间酒楼见。”
今年正好是那人所说的第十三年,他随着金凌来到景山城,到了约定的花间酒楼。
这些年来,他一直深信不疑,为何呢?
只要能见到她,他愿意等。
在云梦的魏无羡,看着每一天的日出和日落,恍恍惚惚就过了十三年。
此刻,在窗口见到那个想见的人后,原来那人说的是真的,他冲出了房门。
在楼梯上看着那背对着他的白色身影,楼下酒客众多,可他眼里只有她一人。
只见她转身提着两壶酒,对着身后的侍女说着些什么,说罢便高兴地眯眼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隔着那段距离,一下子闯进了他的心里。
此时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他把心送出去的对象。
胸腔里的心脏找到了归依,猛烈地跳动着,就像主人的心情。
魏无羡揣怀着失而复得的喜悦迈步向她走去,迎面将她抱了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