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

太后“拜别？前日听皇后提起过，你想出去游历？”太后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实，眼角的皱纹，脸上的斑点也显得亲切。“历来多少女子一旦有了夫婿，大多便从此困于内宅之中了，天家也不例外。孤在闺中时，也是去过雀尾洲的，那时它还叫瓜州，与一个高昌女子相识过。”

纵然已是数十年之前，往事却历历在目，回忆起来似乎只剩下了甘甜。明明那些日子里也并不是每天都在开怀大笑，许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那些回忆，都无比珍贵。

阳阿平和地在一边听着。娸姝脸上盈着浅浅笑意，太后原也是个向往自由的人。

即墨娸姝“雀尾洲？听说雀尾洲再往西是楼兰，高昌，安息。它们的名字听起来就美，确是些沙漠戈壁滩居多，又是塞外。”

太后“大漠戈壁也有它的美，中原有中原的广博丰富，沙漠也自有沙漠的静谧无际。孤那时喜欢极了大漠的落日，临近傍晚，夕阳西下，天边全是红艳艳的晚霞，那是孤见过的最鲜艳的红色。”

即墨娸姝“听太后说的，婧璇听的已经心痒的不行了，想去看它。但塞外遥远，婧璇又一直久居宫墙之内，锦衣华服，钟鸣鼎食，已然受不起一路的艰辛。故而，婧璇只愿去去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地方。”

太后招手示意，“好孩子，近前来孤身边。”宫女立刻拿来一张矮椅。婧璇上前坐在太后一旁。 太后拉起婧璇的手，说“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你有想去的地方了，哪儿啊”

即墨娸姝“岑碧山祝阿，听说那座山上还有个名医，医术高明。婧璇除却一手琴技，身无长处，既慕寻常乡野之恬淡安适又想习得一手医术，来日好好孝敬您。”

即墨娸姝“祝阿，县令是谁，郡守是谁可曾了解过？此地可太平宁静？”

婧璇成我之美，她既想往青州去，不如遂了她的意。阳阿道，“皇兄治下，大齐境内民众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民风淳朴，朝廷内外海晏河清，母后可以放心的。”

太后“婧璇毕竟是第一次出宫，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人都说天子富有四海，实施仁政，群臣百姓莫不铭感五内。然则，仁政是否真的达到效果，令百姓受益进而爱戴皇室，群臣是否真的忠心，又岂是一句诗文可以说尽的？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日复一日坐在金殿之上，哪里能走进每一寸土地呢，亲眼看看呢。孤只怕一个不留神，就着了别人的道，为人所欺或为人设计，”

如果没有家仇，婧璇想她大概真的会一心孝敬太后，太后如此睿智明智又如此关心于她。只是没有如果，真心这种东西于她来说，最是累赘。

即墨娸姝“太后可以相信皇伯伯的，况且婧璇是郡主，郡主可是有私兵护卫的。具体事宜，可以细做安排的。”

太后“也好。”

三日后，天子下旨，令正四品中护军卫劲带禁军两千并八百府兵，护送婧璇郡主至千乘郡。及婧璇郡主到，郡内官员一应拜见，再往岑碧山祝阿而去。

婧璇想要偶遇崔越，既要知晓对方路线，更重要的是摆脱陛下的人马。故而与陛下商量好，及至千乘郡，大队人马走官道，而她携数名亲卫走小道，低调便宜行事。

两个月后，五月十六，岑碧山脚宁平镇。

崔樾:“姑娘独身一人出门？”

即墨娸姝即墨娸姝:“我有心上岑碧山山拜师学艺，来之前，打听过了，岑碧山岳先生不喜簪缨、不喜权臣、不喜显贵。虽行医游走，也不是谁都诊治的。非有缘人不得见。”

崔樾:“看姑娘信心满满，姑娘一定是有缘人了。”

即墨娸姝:“说来惭愧，我此行颇有些，无礼。家父二十年前曾有助于岳先生，岳先生曾留一信物于家父，约定所有需要必伸援手。挟恩图报君子不为，我此番行为，不能堪君子。”

书童:“你是女子，又不是男子，恪守这些无用的作甚？”

崔樾:“小光，

姑娘这般信奉那些大儒所说？”

即墨娸姝:“大儒吗，未曾深入了解，只是世人大都这般认为，我也是其中之一，难免会庸人自扰之。”

崔樾:“看来姑娘所学甚渊。”

即墨娸姝“公子过誉，略有涉猎，谈不上深入。”

崔樾“姑娘能有所学，已然大大超出常人了。不必觉得身份有别。在下看起来光鲜，也只是商人之子。士农工商，我为最末。”

“未曾请教姑娘名姓？”

即墨娸姝:“梁笙。”

许久之后 时间的分隔符

“我想从崔氏入手，”

即墨娸姝:“与崔公子未曾谋面时，计划要令崔公子怜爱不忍于我。谋面后，婧璇变改了想法。名门贵公子又如何，名门贵公子也需要活命。我能帮你公子多二十年寿命，作为交换，你要任我的老师，军师。”

崔樾:“樾何德何能担任殿下的军师？”

即墨娸姝:“崔公子自谦。婧璇既然在众多名门公子中，独独看中公子，公子自然有可取之处。本殿不是不会弯弯绕绕，只是私以为公子与本殿都是聪明人，直明各自所需变可。何况，我以为，公子知道，我想要公子做我的谋士，可以用的办法千千万万种，我甚至可以求一道诏谕来。”

“殿下现在的所作所为当的起请之一字吗？崔某倒觉得是威逼。”

崔樾伸手为娸姝和自己的茶杯里添了些茶水。

即墨娸姝“没有威胁。我是想要你同意的，但是想你真心愿意。”

崔樾“殿下刚刚不还说，您可以求一道诏谕吗？”

即墨娸姝“是，可”

崔樾打断了即墨娸姝，“殿下今日与崔某商谈，应该未曾想过，要以权势欺压崔某。故崔某斗胆，殿下哪里来的底气，认为陛下一定会让崔某做您的太傅。”

崔樾“陛下许不会多想，但朝臣呢？君侯呢？大司马大将军呢？郡主，作为昔年旧事的唯一幸存者，那些旧事的既得利益者，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您，一步行差踏错，未必还能有现在的自由。您生来就在利益漩涡之中，某一介布衣平民，惟愿寄情诗书文章，不想被朱佩紫。”

即墨娸姝娸姝吸了吸鼻子，眼眶隐约红成一片，有泪光。

即墨娸姝“学生受教。是学生不自量力了。今日之事，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恳请先生能够忘却此事，不再对第三人提起。”

崔樾“今日崔某面前的只是梁笙，靖璇郡主远在千乘祝阿，有数百随侍为证，实为毫不相干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