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前世千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相识相知。
红尘俗世中,他和她终会相遇,离别即是他们的结局。相遇是一切美好的开始,分离并不代表结束,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延续这种美好。
那些过往里的所有事情,或好或坏,将是记忆中最宝贵的财富,无法用世间的一切来衡量。也许结局太过悲伤,不尽如人意,至少拥有过、相爱过,或许也曾失去过。
我的故事没有华丽的辞藻、过多的铺垫,只是在叙述一件最为简单的事。结局或许早已定死,而我只是一位叙述者。
(一)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午夜魂牵梦萦之时,男子每每总会惊醒,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又看到了女子的身影。
那里是一个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远离战火的侵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尔虞我诈,更无勾心斗角。花甲老人端坐于竖井旁闲聊家常,稚嫩孩童奔走玩耍于街道之中。一切纯净而美好,仿若与世隔绝。
男子因家族内乱被人追杀,意外坠落悬崖,浑身血迹、狼狈不堪。恰逢女子上山采药,救下奄奄一息的男子,将他带到这里。索性男子受伤并不严重,大部分都是轻微的皮外伤,没过多久就恢复如常。这段时间,男子总是郁郁寡欢,与女子的交谈也少之又少。女人经常看到男子一人立于窗前,眺望远方的山河,却看不懂他眼中的含义。
那天女子上山采药,偶得一支上好的竹子,便把它带回了住处。男子看着这上好的竹子,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竹子可否赠我?”女人愣在了那里,毫无意识地点点头,将手里的竹子递给了男子。
不久之后,女子正在房中织布,忽然听到院中传来一阵竹笛声,女子款步来至院中,便瞧见了这样一处风景。
男子身着白衣,好不雅正,手中竹笛通体发亮,笛尾坠着红色的穗子,丝丝笛音倾洒而出,时而快如杀伐的刀剑,时而静如山间的流水,晨昏的余光投射在男子的身上,仿佛为他渡上了一层金光,好不温柔。这一刻女子似乎知晓了何为“岁月静好”,何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女子与男子并肩而站,仿佛认识了好久的老友,这些天的相处之间,女子从未开口问过男子的来处,她想如果男子愿意说起自然会告诉她,也许那些往事对于男子来说并不美好,而她也不想暗自戳人伤疤,更何况谁没有一段不愿提及的过往呢!
那天,与往常一般,闲暇之余,女子在房中织布,机杼声接连不断地响起,男子立于一旁吹奏竹笛,笛声抑扬顿挫,二者掺杂一起,并无违和感。此情此景,仿佛那泼墨山水画里少有的痴情男女,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扰到这份安宁。
入夜时分,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男子出门看着远处村落里火光满天,回屋拿出自己的佩剑,沿路探查,在看清来人之后,男子周身升起一股杀气,提剑凝气,男子对着来人放出杀招,却无法伤到那人分毫,即使如此,男子依然杀红了眼,在没有留意的那一瞬便被那人击中脖颈,晕死了过去。
在隐约听到屋外的声响时,女子就醒了过来,出门看到的不再是宁静祥和的村落,所到之处皆以被鲜血覆盖,尸横遍野,女子慌了神,到处找寻男子的踪影,可是直到天边逐渐泛白,她也没在那些死人堆里找到男子。
她哭了一夜,找了一夜,手指早已破裂,身上沾满了血迹,头发不知何时披散开来,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在街道上游荡,满腔的冷意使她瑟瑟发抖,终于在走到自家庭院中时昏死了过去。
第二天,阳光洒到女子的身上,女子悠悠转醒,用手遮住刺眼的光芒,磕磕绊绊走入房中,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无意间瞥到了织布机旁的竹笛,女子将它拿在手中,试着吹响,却始终吹不成连贯的调子,看着织布机上还未完成的布,女子轻轻抚摸,泪湿了眼眶,抬手擦拭的瞬间,女子仿佛看见了男子的身影,疾步走过去,伸手间一切归于虚无,顿时倍感伤悲,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指尖流逝。
女子整理好思绪,将村里的尸体葬在了一处,并为他们立下碑墓,却始终不愿相信男子已经离世,不愿为他立碑。
一切都恢复原样之后,女子又在村落里停留了些许日子,不急不躁地将剩下的布织完,着色、制衣,每一步都做的极其认真,仿佛在怀念和男子相处的日子,好似一切都不曾改变,耳边却再也听不到熟悉的曲调。来不及说出的话,连同那场灾祸一同被女子埋葬。
那天晚上,男子根本来不及多做反应,就被打晕了过去,回到曾经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了解之后才知道那场所谓的“刺杀”不过是对他的历练,男子的心中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之后他一步步夺权、登顶,手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从刚开始的无所适从到后来的得心应手,慢慢走到那个令人畏惧的座位上,他早已无惧无怕,没有人能够动摇他。
这些年,每每午夜梦回总会忆起在那不知名的村落与女子生活的点滴,她那温柔的脸庞成了自己最大的眷恋,却再也回忆不起当年手执竹笛的自己的模样,惊醒之际,身旁空空如也,仿佛从始至终他依旧是孑然一身。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爱情早已在不经意间滋生萌芽,所谓对错,在爱情里本无本质的差别。
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那千年莫非修得一段缘?!缘生缘灭,缘聚缘散,无人可化解。
那个故事,还再继续,依然在上演着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至于结局,一切随缘。
(二)愿十年渡,百年枕,千年缘
时光荏苒,转眼已过十载。当年那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村子早已消失,而那些封存起来的记忆已无人知晓。
数十年间,男子的势力越发强大,做事雷厉风行,更是除尽天下奸佞之人,为世人所称颂,可谓是名利双收,身边更不乏羞花月貌之人,只因心中那一丝杂念与惦念,始终不愿接纳他人。
男子曾无数次派人去寻找女子的踪迹,每每总是杳无音讯,她仿佛与那寻不见的村落一同消失在这天地之间,让男子不禁怀疑她是否出现过。
或许是为了弥补,或许是为了怀念,男子派人在一处地方重修那个地方,并取名为“忆阁”。在院子里放着一架织布机,每每来到忆阁,男子总会盯着那机子发呆,记忆中的场景仿佛与现在重合,女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织布,偶尔有阳光洒下来,宁静而美好。
这些年,男子身上总是带着一支笛子,却从来没有吹响过它,也许对于别人来说,那只是一个装饰,可对于男子来说那是一段尘封的记忆,一段他慢慢淡忘的记忆。
女子在当年的事件平息之后,就收拾行囊离开了那里,这些年,她一直在世间游荡,并找寻男子的讯息,她去过很多地方,却仍然找不见与男子有关的一切。
偶然一个机会,女子加入一个组织,起初她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组织是靠什么营生,后来在极其严酷的训练之中,她为了生存不得已杀掉与自己情同姐妹之人,她才知道原来在那些个过程里她早已变成了和当年屠村的人无二差别,她想过脱离出去,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在不断地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她逐渐变得冰冷。
短短几年的时间,她脱颖而出,并成立自己的情报网,虽然没有从之前的组织中脱离出来,但出去执行任务的次数不断减少,偶尔闲暇时,她也会依靠情报网找寻男子的下落,即使好长时间都得不到新的消息,她也不曾放弃过,反而在查询的过程中,找到了与当年屠村有关的信息,女子大喜,也许通过这条线索既可以找到屠村的人也可以找到与男子有关的事情。可是,她却不曾想过从头至尾屠村的那件事都与男子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男子据手下来报,说是有人在查当年之事,他便有很大的把握是她,心中不禁欣喜万分。他故意让手下透漏出些许与当年有关的蛛丝马迹,想着如果是她,她一定会顺着那条线索找到自己,如果不是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可是当年之事男子或许什么都了解,唯一不了解的是屠村之事,他并不知道那些人为了不露出马脚,将整个村子屠杀殆尽。
不出男子所料,女子很快就找上他,那天天空朦朦胧胧地下起了小雨,男子看着远处走来的女子,与记忆中的那一抹身影重叠,女子走到男子身边,认真地盯着男子看了许久,两人相顾无言。
男子带着女子来到忆阁,一进院子,女子便看到了桃花树下的织布机,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机杼声,可是这些年来自己不知染了多少人血的手,再也不会制衣做袍。在不经意间女子便坐在了机器边,曾经自己织布是什么样的,的确她想不起来了,耳边响起了久违的笛声,女子抬头望去,细雨已经停止,阳光透过树叶落在男子的身上,身旁的男子不知何时手执笛子,吹出了那首熟悉的旋律,一阵风吹过,激起了一片花雨,美的让人不舍眨眼。
看着忆阁那熟悉的一切,女子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小村落,耳边似乎还有小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街边小贩叫买的声音,一切离自己是那么近,却好似又很远。
傍晚逐渐来临,在落日的余晖下,女子离开了那里,男子没有做任何的阻拦,这一天下来,男子看着女子的情绪变化,时而开心的如同孩子,时而会感到一股低靡的情绪在她的身上蔓延,他不知道这些年女子经历了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愿意去查。
没过多久,男子派出去查询女子信息的人回来禀报后才得知,原来上天跟自己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原来自己才是屠村之事的罪魁祸首,所有的一切都因自己而起,再也弥补不了了,弥补不了了。
相同的结果,女子得知之后,她扇了自己无数个耳光,真是可笑至极,原来自己寻寻觅觅多年的人却也是伤自己至深之人,不论当年之事有何苦衷,那一村子的人、活生生的人,他怎么忍心,怎么舍得不留一个活口。
那天,女子鲜少地画了眉眼,点了绛唇,贴了花黄,一身紫衣,墨发飘然。男子长发束起,一身素色衣裳,颇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韵味。
男子手执竹笛,吹奏着那熟悉的音律,那眉眼、那身影,曾是女子一直思念的东西。女子看着眼前的景色,像是回到了最初遇见男子那时,一切是那么熟悉,可是再也回不去了,他和她再也回不去了。
忆阁?!
女子冷笑,就算是复制的再像,也不是她的家,而她早已无家可归。她发了疯一样跑到院子里,砸了所有的东西,弄的自己满身狼狈,却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女子开口:我来此,不为怀旧,只为与你把话说明,往昔祸福,因果轮回,你我终是只能为敌,此生不复相见。
女子说明来意,转身便要离开,男子上前阻止,“你我终是只能为敌,我亦不愿你心怀仇恨,当年之事,亦不是我所能控制,但终是因我带来这场灾祸,你恨我我理解。”女子绕过男子继续走着,眼泪却徐徐落下,心中却无半点恨意,只愿此生不再相见。
看着眼前之人,男子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想要抚摸女子的脸颊,却被女子拍掉。女子拔出剑,决然离开。男子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只有心里的痛像是快要窒息一样。
而后的很多年间,男子总是有意无意去探听女子的消息,只探听到女子离开了,好似在世间的某一处隐居,除此之外什么也打听不到。
原来有时候有缘不一定是好的,无份才是最折磨人的。
佛曰:缘为冰,我将冰拥在怀中。冰化了,我才发现缘灭了。
或许缘散,或许缘灭,纠缠不尽。她已走,他还念。
往昔种种,她已忘,不再纠结;往事随风,他不念,仍留恋。
折磨一个你爱或是爱你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他(她)。
(三)刹那便是永恒
女子在一处寂静僻壤之地定居下来,心中已无半点恨意,更多的是释怀。每天就做着简简单单的事情,锄锄地、施施肥,养殖些许奇花异草,生活过的还算滋润。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后的几十年女子从未踏出此地。屋子里有一架织布机,一个专门的隔间,闲来无事,女子也会织布做衣,那个隔间里摆满了男子的衣袍,多是素色衣裳,只因男子穿素色衣裳极为好看,女子便做了许多,最熟悉那件就是很多年前做的,此后发生的许多事致使女子一直未曾送出。
女子每逢夜晚到来,总喜欢看天上的星星,仿若与男子同处一处。满天星辰伴她入睡,夜里惊醒之际,她曾多次落泪,没有缘由,只是不受控制。
那天,屋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女子坐在摇椅上,手里摸索着那支竹笛,缓缓闭上双眼,走的十分安详。这些年,女子过的很快乐,那种快乐就像酒足饭饱的满足感,还好她放下一切,选择做最初的自己,尽管双手染血,卸下包裹后,她依然是她。
没过多少日子,男子就从那个位置上下来,不再掌管任何事,一直待在忆阁。男子从未停止过打听女子的消息,十几年如一日。后来,他也想明白了,只要她开心、快乐,没有束缚就好,而自己会一直守护在这里。
那天,天上的星星特别的亮,好似还有流星划过。男子午夜梦回,过去往事一幕幕上映,眼角似有眼泪洒落。惊醒之时,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仿佛又看到女子忙碌的身影,他悄悄伸出手去触摸,终是什么都没有。
有人说,那天晚上听见忆阁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心惊。而后,便传出男子离世的消息,男子不曾让人建碑,只是火化处理,将骨灰洒向忆阁的每一个角落。
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
不曾相爱,却贯穿各自生命的始终,他们爱的无言,爱的苦痛,却依然很幸运。
也许,他们又曾遇见过,或许,他们已超脱俗世,又或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