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猜对了个七八分。逸睿尘得了梦中的美人姐姐,自是无限欢喜的,没头脑地赏赐了些,人家也不瞧一眼。他殷勤备至,多次询问她想要些什么。她只是要了个令牌,自由通行于藏书阁。
枝藤缠绕,鸟语花香,微风轻拂,撩得人心情舒畅。
逸睿尘裳儿姐姐,你就让我闻闻你那胭脂的味道吧!一下,一下就行。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逸睿尘一路追着裙裾飞扬的佳人,跟了不知多远,眼里溢满了痴痴笑意。
婼寒裳似有意无意地躲着,心中暗暗记下这里的一廊一檐,一草一木,直到迎面横出一个浊物——肥头阔耳,下颌四方,身材矮粗,腰挎佩剑。
她只觉一身傲气扑面而来,莫名有来者不善之感,看那剑鞘,虽不便细细打量,也大致可以猜出那许是把好剑,不禁心中窃窃嘲之——可惜了这柄好剑,没跟得着个好主人。面色仍是不改,一个埋眼间,和风中枝钗飘颤,她的身已是转向别处。
宇拓浑在下宇拓浑。
身后污浊混沌之声响起。她没想到,来人竟突兀地自报名讳了。
婼寒裳自是不理,细碎的脚步似踏了轻风,只想顾自飘忽而去。
宇拓浑这位姑娘好生眼生啊?不知是何方佳丽?
逸睿尘他是我的好朋友,大将军宇拓浑。这是我房里的姐姐。她叫婼寒裳。
逸睿尘满脸笑意,拍了宇拓浑的肩,大咧着报出了两人各自的名,算是介绍他们认识。
婼寒裳只微微福了个身,却也没瞧那浊人的眼,眉心轻展,淡淡地道,
婼寒裳见过将军。
旋即不动声色地隐到了逸睿尘身后,暗自揣度——是见了女人就忘了君臣之礼,还是他本就对王这般无礼?明晃晃地带着兵器在内庭转,要么是擒贼,要么是弑君,他——明显是后者,面相神色皆不善。
宇拓浑听闻厉擎王送了一位佳人来,今日有缘相见,何其荣幸。若肯赏脸,一同听曲儿瞧舞蹈如何?
宇拓浑眉角飞扬,窄狭的眼里积囚着浑噩的暗光,仿佛逸睿尘不存在般,绕有兴味地径直邀了她去。
逸睿尘我姐姐今日身体不舒服,改日……
宇拓浑你们方才追逐嬉戏,老夫可是全都看在眼里……何来不舒服……
婼寒裳在下不喜丝竹歌舞……
宇拓浑那日为御擎王……
逸睿尘裳儿姐姐,我们一同去吧!他的新鲜玩意儿可多了,保你喜欢!
逸睿尘几近央求,看似并无不快,一副险些要当着众人的面拽了她衣角的模样。
见逸睿尘适时打断宇拓浑,婼寒裳虽是面无改色,心里却即刻忖度着——难不成,他自知这抚睿国中厉擎烈的眼线众多,宫中亦是险恶,不想讹传至厉擎烈耳里,免得滋生出无端烦扰来?抑或是不想宇拓浑口无遮拦,使自己在宫人面前难堪?抑或是两者皆有?
婼寒裳清浅一笑,算是从了,随着两人往一处去了,只于无声中偷偷叹了口气——好吧,今天的地图就绘制到这里吧。
不出她所料,那些舞姬歌妓,个个都出落得窈窕婀娜、玲珑标志,且与逸睿尘年纪相仿。她心里忽地笑了——这宇拓浑和厉擎烈玩一样的把戏吗?只是这样蛊惑逸睿尘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未免太卑劣了些!趁他两人酒兴正浓时,婼寒裳便推说身体抱恙、不胜酒力,悄悄退下了。
夜深了,逸睿尘才醉醺醺地被架了回来。听着他房里丫鬟进进出出地伺候,婼寒裳却也未起身。
逸睿尘当我是傻子!你才是傻子!……豺狼!虎豹!
这是逸睿尘的声音吗?婼寒裳一惊。这个似水做的俊男儿,几时也会骂得这样粗鄙?
逸睿尘晓裳姐姐开门……
这一夜,逸睿尘哭闹了半天,睡在了婼寒裳的榻上。婼寒裳在窗下的躺椅上半睡半醒地陪了他一宿。翌日,逸睿尘酒醒了,除了吵着头疼,便又嬉笑着要闻那胭脂,再不提那酒醉之事了。
虽只来了不多时日,婼寒裳对此处的情势已是了然几分。带兵打仗的宇拓浑将军,看来绝非善类。他怎会真心与逸睿尘做朋友?他巴不得逸睿尘着了他的道儿,醉死在温柔乡里才好!如此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自认聪明,怪不得吃了那些个败仗。还有,这谦和温良的逸睿尘,真的是个痴嗔傻憨的主儿?还是个装疯卖傻的小诸葛呢?尚需些时日观察。只是,她心底隐隐泛着些好奇,远在异国他乡的厉擎烈还好么?他定是在那酒池肉林里快活得赛过神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