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梁城一中。
六月初照的煦阳浅浅贴吻上这座早城,气息间扑呼着吹来又一临夏的暖熏,夏风淌绿了树与叶的碧遮,林荫葱茏的路丛边点缀着栀子花白,幽香逸散,引得校池中的鱼儿弹跃出水,溅起的水光潋滟闪碎了撒落的朝阳。
不多一会儿,覆城尽漫阳光的芬芳,点舌抿舔一点儿,便可以尝到一种淡淡的晒阳味。
校门旁停排了一行车队,车上载的个个学生们,他们神情显有几分决意,有的或少仿徨。车窗外的盛阳光景是否将他们触动?
朗朗晨光落染在这些学生们身上,伴着渐入今夏的温风暖依,打动人的心境。他们身着白色的学生素装,溢散出青春蓬勃的气息:自信、美丽。
一些老师、父母围聚在车的四面,对自己的学生不停地嘱咐……
夏筝将手掌附贴在车窗玻璃上,额头也抵靠窗前,车内开着空调,呼吸在玻璃上的一层雾化渐渐迷矇了夏筝的久久凝望……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叉握住她的手背,坐在夏筝身旁的男孩觉察出了身边女孩此刻的忧虑,再伸出另外一只手轻拍夏筝的头来安抚她。
“不要紧张,好好考,未来我们约定好了,要在一起,去我们想去的远方。”男孩声音柔和,慰人心扉。
“可是……”夏筝欲言却止,一种莫名的忧虑沉压心底,似把她与心慌抛在一个陌生未知的路口。
“不要管其它……”男孩将夏筝揽进自己怀里,扶手把夏筝的头抵在自己的下颌,俯身望着女孩:“不要想其它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吗?”男孩的眼睛灵动闪耀,明亮如星,似北辰点夜。
“嗯……”,仰望见男孩坚定的眼神,夏筝轻轻点头,握抓住男孩的手掌,捧放在自己心口,伴随着一股暖流穿透过自己的身体。
半身依偎在男孩暖怀里,透过他们彼此牵连着的缠指间,夏筝感到一种“世界再大只要有你”的慰籍。
她勉励自己轻松地笑了一下,再把放不下的那一丝忧愁默默转投给无声却有色的窗外……
看着夏筝,男孩沉默了,他现在想把世间所有的安慰与关怀都给她,可找不见一种恰当有效的方式来表达……
“夏筝……”隔会儿,男孩又凑得近来呼唤她。
“嗯?唔?!”夏筝刚一回应,脸上感触到什么,下一秒全身就立刻怔住了。
男孩闪过夏筝的反应把他的吻落在了女孩的脸上……
少年温软的唇瓣压下来,开始抿夹起夏筝脸颊,异性间的那种紧贴萦绕的热息烫得女孩脸庞扉红,但此时夏筝没有主动地去抗拒,她沉浸在以前童话里多少次梦见的那些场景……
亲密间闻到他身上飘散着男孩们那种阳光、独特的味道。夏筝知道,那是属于青葱年纪里的懵懂未知与情窦初开。
男孩移吻,接在了夏筝的唇上,舌头欲往前伸抵,但被夏筝紧闭的口齿阻挡隔开。
过了一会儿,男孩慢慢抬起头来,感觉到脸庞前温度的消散,夏筝红润的脸上的羞涩也渐渐淡去,自己却还是不敢向上对看……
“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都不用怕,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男孩抬起额头,看向窗外,向女孩给出了自己这一生的承诺。
听后,夏筝抬望向他,同时自己眼眶中微微浮上一层晶莹,一弯浅浅的弧度扬起在她的嘴角。
“谢谢。此生遇见你,真好,”夏筝说。
男孩转回视线,看女孩的眼中温柔不减。
连系上彼此目光,夏筝绽露出的一抹浮笑更显得真诚、动情。自己此刻内心满铺温馨,溢满了幸福。
车队终于往前缓缓开动,拨开熙熙攘攘附拥着的人群。车披六月朝阳,载着学子们的初心,向前驶去……
夏筝最后偏过头,目光隔透车窗,漫越人群,弥望渐渐抛在自己身后那曾度过三年岁月的高中校境……
不知谁先开始唱起一首程响的歌:《世界这么大,还是遇见你》。车上每个人听着,也都不自觉地跟着唱起来,虽是离别赴考将时,但彼此的眼中与心间却更能感觉到一种坚强……
就到这个路口
你就不要送我你快回去
相逢又告别一句再见
过去的一切不会重现
失落的时候
请像我一样相信你自己
世界这么大还是遇见你
……
……
侧耳,聆听到身边男孩也在低唱,声音轻柔,带着男生们共有的磁音,扣动心弦。
夏筝闭上眼,把头微微斜靠在男孩搂来的臂弯上,放缓呼吸,听着。一阵阵温热的吐息时时续续地扑打在自己耳畔……
漫透过车窗的一片光散落,附在男孩怀中拥住的女孩半边肩膀上,越来越多的暖光化蝶般漫上来,盖住她。
此刻,女孩脑海里曾经的故事、回忆里的过往也一点一滴汇聚、翻涌着覆来……
身后,是来不及告别自己青春年代的这个夏天。
未来又有多少的思念?留给了那座校园?
我们一代又一代的青春在这里相会:幸福或悲伤、相遇或错过、爱与恨纠缠、思与忘交替……到最后,都是匆匆别离………只叹这本该美好的岁月,留不住终将失散的我们。
是的,我们都回不去从前,却庆幸那时——年少的我们,曾彼此拥有。。。
九月,开学季。
入夜,高二女生宿舍楼……
“夏筝姐姐,可以吃了吗?”一旁上铺的女孩探出头来问。大大小小各式可爱的娃娃扑满在她床铺的四周,就像是绒毛玩具的海洋……
“没有哦,等着喔,小禾……”下面的夏筝说。
“哦。”女孩躺了下去。过了几秒,女孩噘起小嘴又弹坐起来:“可是,真的好香好香嘞~”
“还没做好呐,再等一会儿吧……”夏筝耐心地说着。
“哦嗷,好叭,叭~叭……”孙小禾抓起一个娃娃搭在自己头顶上,声气渐弱,又无力地倒入娃娃堆里去……
寝室中间,四根塑料凳聚合着,上面撑放着一块旧木板,垫板上的学生电磁火锅里面的油水已经烧得翻滚冒泡,金色的油汁烧煮得愈加润化,上面的油面浮着一层椒红。
夏筝斜剪开一包红色袋装的佐料,混合进提前备好的各类底料的盘子。夏筝再把它们一起倾倒入浮着一层芝麻的油锅里,沸煮了一会儿,再用长筷将一碟碟铁盘里的煮食赶入锅中。
随着火腿片、年糕块、香菇、毛肚、毛血旺、肥牛肉卷……等食材的下锅,自制火锅的蒸汽飘上一阵阵料香。
闻名重庆的火锅香气四逸,终究让上铺这个从北方来的女孩再也把持不住了,孙小禾嘟起鼻子贪婪地呼吸着这漫室飘香。
“嗯哼,味儿挺大哈!搞不好三娘意兴,来整个‘突袭’,咱们117寝室一个个的就都得‘歇菜’。”下铺另一边斜躺着的赵敏月出声提醒道。
三娘(赵敏月和宿舍阿姨混熟了之后了解到阿姨家有三个姊妹,阿姨排第三)是赵敏月对宿管阿姨的称呼,她说这样的称呼显得亲切,既然“寄人篱下”,日后要想在这宿舍待得自在,不被刁难,就得学懂什么叫“我敬别人一尺,别人还我一丈”之理。
以至于赵敏月初中时的宿管是个呲牙的老头,她每次打招呼就喊人家“老舅”,叫得人家以后每次见到赵敏月都咧嘴笑迎,赵敏月还得装作刻意的陪笑以表示自己是个懂礼貌,爱打招呼,老师同学都夸奖的“三好学生”。
诚然,赵敏月这种攀关系、套近乎的方式实在有些为人所不耻,可自入校以来宿管阿姨待她们以那种和气的态度……甚至赵敏月好几次提着她们四人份的、宿舍严拒禁入的外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三娘也都是双眼闭关,通通放过。甚至还慈笑着问候她“还没吃呢”、“这几天宿舍热水器温度还合适吧”之类的话题。
“放心,今天周五,按照阿姨平日里的习性,不会‘大动干戈’的,而且根据我在纪检部的同学的值日表上看,今天晚上,不!查!寝!”打坐在赵敏月上铺假装看书的董默分析着此刻“作奸犯科”的安全度数,目光却不时瞟向夏筝这边。
“这可说不准,可能阿姨今天就是闲得慌,就是想‘伸张正义’,保持自身的‘明正清廉’。”赵敏月磕着瓜子,翘起腿半仰躺在自己床铺上:“你忘了,上次对面男生寝室那个炒菜的‘王者’,熏出的油烟都飘到我们这边来了,哦,后来学校还报了警,听说那间男生寝室处分得还不轻。”
董默浅笑地合上书,从上铺探出头来:“那么,赵姐,这一顿火锅带给您舌尖上的诱惑,比起所承担的风险,可还行……你,还敢吃不?”
“嘿,你老姐我怕什么?”赵敏月弹坐起来,对着自己上铺的董默吼道:“前几天,楼上206寝室那个‘泼妇’冯梅,自己撇不过吧,就叫来自己的贱男友顶到我们门口一起撒野,要不是你姐我罩着你们…哼……”
董默连忙捂笑着向后倒去,一手抓起书摊开挡住脸,想起那天赵敏月放出“不干趴下你老娘就跳楼(自己寝室在一楼)”的狠话,躺着不吭声,佯装着自己的“害怕”。
不过那日冯梅的男友着实被赵敏月的气势给吓瘫了,竟然拉起一旁瞪眼准备看好戏的冯梅开溜了,逃的时候那男生口袋中意外掉落了一个纸团。
后来她们捡起,打开里面一看,我天,上面抄写的竟然全是些骂人的脏话,还标明了该应付的种种情况,而且上至八代祖宗,下连儿孙九堂。连自己本是文科高材出生,也实在是佩服冯梅男友的“万全策备”。那真是,字字精辟,出口押韵好念解气;句句损人,贯耳结仇三生不忘啊……
“对了,夏筝,你知道哈,我对芥末‘感冒’,给我调的碗里不要放那种‘害命’的玩意儿,”赵敏月偏头连忙提醒道。
夏筝分出四个碗碟子,一一倒油撒葱加香菜,孙小禾已经下床来,在一旁乖巧地帮忙,混合着拌好调料。
“是是是,大姐您的口味我们筝妹怎么可能忘记呢。”董默不紧不慢的从上铺下来,走向凉台冲洗干净手,顺带将窗台的挂帘拉上。
“是不是?夏筝?”董默走进来,趴在桌板上,双手撑头,看着热气萦绕的火锅问着。
“嗯,对。”夏筝顺应道:“好了,OK!大功告成!敏月、董默、小禾子、咱们117寝室今天就来尝尝重庆式宿舍自办小火锅,这可是正宗的味道,正宗的食料喔”
赵敏月走过来先坐下,接着用筷子拨弄了几下自己碗碟里的酱汁调料,凑近仔细嗅了嗅确实没有那种对自己“致命”的气味后,便欣然的开始夹自己喜欢的菜慢慢品味。
孙小禾早已急不可耐,感动得跺着脚扑过来,捧起属于自己的碗筷,以一种憨萌的跪姿俯下身来,一手撑着桌子,一只手在锅中“排山倒海”。
“嗯,置办手艺真不错。夏筝,你也快来尝尝。”董默夹起一根用刀工刻成梅花形状的肉肠,送入嘴中细细尝过一番,不绝口地赞叹道。
“哦,好,”夏筝刚要坐下,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偏不凑巧地响起。
夏筝从裤包摸出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屏那一刻,夏筝的眼神凝固了,接着她偏过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闪烁跳跃着、无处安放……
“不好意思,你们先吃,我……我出去接个电话。”夏筝的手腕颤动,拿着手机转过身,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走了出去。
“谁啊,这个时候来电话……”赵敏月塞进口中一串金针菇,含糊着说,“如果是我,压根儿就不去接。”
董默没作声,想着刚才在夏筝掏出手机时,自己不经意间瞥见手机屏幕上显现出的一个名字:林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