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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之夏(二)

流浪南方的日子

到了田径场,里面跑步散步的人很多,大学里的学生和外面的老人估计各有一半,草坪上,三五成群的学生坐在一起,围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还有亮起火光唱着歌的,多半是在过生日吧。短发矮个子女生建议;“大家开始跑起来吧。”。锻炼的森哥不等我们开动,跑出已经二三十米了,短发女生和另一个室友也带起耳机,开始小跑了起来。小邹和浩哥跑得慢,两个人并排走着,不时往草坪方向张望,然后交头接耳几句,不知道是不是讨论田径场里在亲热的情侣。阿飞在后面踱步,因为她看到张静并没有跟着两个室友并排跑,好像是她刚才接了一个电话,三个人就分开了。阿飞跟在张静后面,等张静也开始慢跑起来后,阿飞赶紧加速追了上去,做出一副认真锻炼时偶遇的样子,在张静边上减速了下来,同步了她的速度。

  阿飞假装有点气喘吁吁地问:“你们也经常来这跑步吗?”。

  张静把发箍拿下来,套到另一只手上,一边慢跑,一边说:“没有呢,很少来。”

  阿飞笑着说:“难怪你穿拖鞋,哈哈”。

  阿飞绞尽脑汁在脑海里搜索下一句该聊什么话题。好不容易只想出一句:

  “上次人民公园那个鬼屋,你觉得好玩吗?”

  张静停了下来,也许是穿拖鞋别脚,开始慢走着回答“还好啦,知道是假的,所以没有那么怕”。

  阿飞也停了下来,偷偷看了声旁的张静一眼,她一米六多一点的个头刚好到阿飞鼻梁的位置,蓝色的短袖显得身子轻瘦柔美。这时,森哥和阿坤已经跑了一圈了,他们加速朝阿飞这边跑来,阿坤用手臂顶了阿飞一下,当作打个招呼,阿飞没有准备,身体往里踉跄了两步,刚好轻轻碰到了张静的肩,两人肩膀凑在一起的那一刻,阿飞闻到了她头发淡淡的香气,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在跳。张静有些紧张地往边上退了一步,把两个人的距离稍稍隔开了一点。

  阿飞赶紧对着跑出去的阿坤喊:“你小心点啊!”,回头看了一眼张静刚才被自己碰了一下的柔软的肩,对张静说“不好意思啊,刚才”。

  张轻身地回答:“没事”。在樟树柔和的绿灯旁,在通透天空隐约的星空下,张静开始提速慢跑了出去,逐渐模糊在阿飞的视线中。

  妹开铁门的声音把阿飞从朦胧的梦中吵醒了,看到阿飞房间门没关,衣服也没换。表妹冲着阿飞喊到:“十二点了,你还不去洗澡啊。”。阿飞噢了一句,拿起毛巾和短裤走进了洗手间,把冷水开得最大,从头上一直淋下来,他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再去想张静了,她和她男朋友去了浙江快有半年,多半已经同居,可能没多久就要谈婚论嫁了,再怎么回忆,又有什么意义呢。洗完澡出来,阿飞把电风扇定了两个小时自动关机,打着赤膊躺在凉席上,硬是逼着自己早点入睡,但是思绪还是不由地续上了刚才的回忆……

  那晚田径场见面后,阿飞的402寝室和张静的230寝室慢慢熟悉了起来,周末的时候,两个寝室会一起去学校对面的咪果ktv,唱下午唱优惠价的58元迷你包厢。阿飞记得,张静喜欢唱孙燕姿和范玮琪的歌,她的声音总是那么安静,那么悠美。大学门口左边的季季红,402寝室的聚餐,也会邀请230寝室五个女生作为嘉宾,阿飞总是刻意坐在张静的边上,室友也很自觉,总是把张静边上的位置以“吹不惯空调”、“方便给大家上菜”等等原因让给阿飞。阿飞每次都主动地给张静装火锅配料,季季红的底料小有特色,张静说他喜欢淡一点的口味,所以阿飞给她的小碗先舀了两勺芝麻油,再加上一勺牛肉酱,一点蒜泥,最后撒上一抹青葱,然后另一只手抢到了手慢则无的哈密瓜果盘,盛到张静的位置上。尽管点的是鸳鸯锅底,大家还是辣得不行。阿飞问服务员加了一个小碗,从不辣的那个锅里盛出两勺汤,倒在新的小碗上,然后对张静说:

  “不辣的这边,早晚会被他们的筷子搅辣,你吃的时候,把东西放这小碗里泡一下,这样就不会那么辣了”。

  张静说了句谢谢。吃了过半,小碗的汤也慢慢混杂起来,每次来吃火锅,阿飞都会给张静换两三次小碗里的清汤。

  不知不觉过去了半年,大一的第一个期末考试马上要来了。阿飞在qq里邀请张静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复习老师划出的重点,阿飞说他一吃完晚饭就占好了位置。叫了几次后,张静答应了,不过还是带着一个室友一起来的。张静坐在阿飞的对面位置,图书馆的桌子很大很重,两个人还是隔了一米多远,张静在带着耳机听英语听力,一边听一边做题。阿飞在看会计学的教材,时不时轻轻抬起头,偷偷看张静微微低头做题的样子,看到她柔软的头发垂在肩上,隐隐约约露出柔嫩的耳尖,细腻的睫毛不时地眨动。柔皙的脸蛋下白净的脖子,挂着一串细细洁白的项链,纤细的指尖在转着一支白色圆珠笔。张静稍微抬了一下头,把课本翻到下一页,阿飞赶紧收回自己的眼神,假装抬下头,在认真做笔记,察觉自己没有被发现,阿飞又慢慢地抬起了头。

  阿飞这一晚上就看了两页书,张静的室友说她男朋友在找她,就先走了。八点半,阿飞用红色的笔在草稿纸上写字,用工整细致的行书,抄写了一段那年最流行的《岁月神偷》里的四行歌词:

  “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

  晴时有风阴有时雨,

  争不过朝夕又念着往昔

  偷走了青丝却留住一个你。”

  然后轻轻敲了敲张静的桌子,张静看到阿飞叫她,便摘下了耳机,阿飞把写在草稿纸上的四行字递了过去。看到一个男生写了一段话给她,张静有些紧张与害羞。阿飞马上轻声地问“写的怎么样?”

  张静心里仿佛舒了一口气,也轻声地回答:“字挺好看的。”,然后撇起微微的嘴角笑了笑,又带起耳机,开始做英语听力的题目。

  九点半了,图书馆看书的学生陆陆续续拿着课本散场,阿飞和张静说:“我们也回去吧”。

  走在图书馆的楼梯里,阿飞对张静说:“这几个星期都跟着你来图书馆复习,要是挂科的话,感觉都对不起你呢”。

  张静说:“还要谢谢你呢,每天帮我站位子,但愿大家都能顺利通过”。

  晚上九点多,学校的主干道很安静,地上的灯照在大樟树的叶子上,像是点起了一个个绿色的大灯笼。有几对三五成群的学生走过,两个女生各提着大塑料袋的一边,可能是从万达广场刚买零食回来,往靠后门的宿舍方向走。偶尔几对牵着手的情侣,漫步着往校门方向出去。阿飞就这样静静地和张静并排走在主干道边的小路上,遇到窄处,阿飞轻轻拉了一下张静的衣角,叫她小心一些,走到下面来,别撞到了树上。

  走到男生宿舍旁的田径场的门口,阿飞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宿舍,而是停了下来,鼓起勇气有点紧张地对张静说;“要不,我们去田径场坐坐吧,反正没那么早关门”。

  张静沉默了两秒钟,轻声回了一句“嗯”。然后两个人选了田径场草坪里靠中间的位置,并肩坐了下来,与草坪里的情侣隔开了挺远的位置。两人坐下后,阿飞感觉有点不知所措,她看到张静也有些无聊地拨弄着草坪上的人工砂粒玩。阿飞说:

  “我有爱艺奇的会员,你把手机给我一下,我来登陆,我们一起来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吧,这个电影画面挺美的。”。

  张静答应了,把淡红色的vivi手机递给了阿飞,阿飞说,这个会员以后就给你用。

  张静把手机放在自己并起的膝盖上,开始看起电影来。离远了看不清楚,阿飞便凑近了一点,张静也没有躲开。草坪上的情侣一对对都散场了,城市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草坪上的天空开始通彻,探出一闪一闪久违的星星。阿飞闻到了张静就在自己鼻尖一指之隔的淡淡发香,他轻轻地把手搭在张静的腰上,张静没有躲开。阿飞把脸凑了过去,碰到了张静柔软的头发,嘴唇轻轻地碰在张静的脸上。张静楞了一下,阿飞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发出一次轻轻的颤动,但是她还是在静静地看着电影,阿飞凑到张静耳边,用从来没有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话:

  “静,做我女朋友吧,刚才那四行字,就是我写给你的心声。我喜欢你。”。

  张静把手一放,手机顺着膝盖掉落在草地里,然后把头轻轻靠在了阿飞的肩膀上。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没有说话,看着天上一闪闪的光,不知道是开往昌北降落的飞机,还是忽明忽暗的星星。

  那晚,是2015年的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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