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刚在沙发上坐下,兰景律就黏糊糊地躺在他腿上,眨着眼看着他,说:
“这样舒服。”
鬼怪露出笑容没做声。
“嗯—那么我要从哪里说起呢?啊,有点苦恼啊。”兰景律盯着鬼怪的下巴,罕见地表现出一些更深层次的,复杂的情绪,“你知道吧,我以前身上有恶鬼的气息。”
“嗯,一开始我还怀疑过你是被恶鬼附身了。”鬼怪低头摩挲着兰景律散开在他腿上的头发,陷入回忆。
“不是附身。”兰景律做着鬼脸在鬼怪肚子上戳了一下,“曾经就是恶鬼,不过在成为恶鬼之前,是人类。要怎么说呢?说实话还挺心酸的。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因为想要守护妹妹,带着执念死去,不幸地遇上老师,就是那只猫。它以恶鬼为食,救下了当时已经死去却充满执念的我,将我变成毫无罪恶的恶鬼带在身边作为储备粮,一旦我因为承受不了怨气的诱惑干下坏事,那么我将会被它毫不犹豫地吞进肚子。我熬过去了,一直跟在老师身边,直到来到这里。”
“这里?首尔?你以前是地方人?完全听不出你有口音嘛。”鬼怪眼中闪过心疼,故意开起玩笑来,“你首尔话说的挺好。”
“……虽然不好笑,不过心意我了解。”兰景律握住鬼怪放在她发边的手,“我和老师来到这边,因为某些原因拥有了人类的身体,虽然内里依旧是那个恶鬼。不过很开心,能够以那样的模样遇见恩卓,遇见你。”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嘛……你不是要和我说不拔剑也能活下去的缘由吗?”虽然心疼,但鬼怪还是更执着于真相。
“哎哟,急性子。”兰景律感叹一声,开始说起重点来,“重点就是,我是恶鬼没错,但我身上从未背负过任何罪恶。恩卓出事的那天,我救下她后在另一边遇见了神—”
“神?!”鬼怪错愕不已,“蝴蝶?!”
“也有那样的一面。”兰景律想到柳德华的模样还有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只蝴蝶,微妙地挑起眉毛,“神试图给我惩罚,因为我插手了恩卓的命运,还想要帮助你缓解诅咒,他将我的行为视为对神谕的挑衅。我那时候没撒谎,恩卓,她原本的确是你的新娘。”
“我知道,今天听到三神奶奶提起过。反正现在你才是我的新娘,所以给我说重点。”鬼怪按耐不住焦急的心打断兰景律的喋喋不休,催促起来。
“重点就是,因为我的插手,还有你自己的意愿,神安排好的轨迹被改变了。而原本牢不可破的命运开始出现偏移,我成了鬼怪的新娘,而恩卓也摆脱了这样的命运。你身上的疼痛被我取代,他对你的惩罚也失去大半意义。这令神怒火中烧,他想要惩罚我,用一种恶毒的方式。不过他算错了。神并不知晓他从我身上所知道的和看到的并不意味着全部,我是恶鬼没错,可我从未背负罪孽,他降临给我的惩罚是错误的。”
“所以?”鬼怪追问道。
“所以,神得接受惩罚,因为他犯了错。”兰景律说着,一脸的自鸣得意。
“神—接受惩罚?怎么会?他不是神吗?”
“地球之外还有太阳系,太阳系之外还有银河系,神也是一样,我们不知道,并不代表在神之上的存在就是虚无的。我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证明。神对我犯下错误,他再也杀不死我。而我也因为他的失误,成了一个连我自己也不了解的存在。也许除了你,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杀死我。”
“既然如此,那么今天三神奶奶为什么还要来警告我?”鬼怪疑惑不解。
“因为她也不知道事情更详细的进展。神在那天匆忙离开去接受他必须接受的惩罚,根本没办法告诉三神奶奶那些突如其来的改变,而做下这一切决断的存在又在神之上,这就造成了三神奶奶的消息滞后。”
正一脸忧伤地在屋塔房外坐着的三神奶奶:啊啾,嗯嗯嗯?这突如其来的凉意?感觉好像遭受到了莫名的藐视?
“那么,也就是说,即使真的不去拔这把剑,你也不会面临死亡了?真的?”鬼怪喉咙发紧,握着兰景律的手抓得紧紧的,他再三向对方确认道,“即使不拔剑,你也能活着?活着在这里,和我在一起?”
“嗯,真的。”兰景律说着,头在鬼怪腿上蹭了蹭,“百分百是真的。”
“还是有Happy ending的啊,你所创造出来的,奇迹般地完美结局。”鬼怪低喃着,望向兰景律的眼神格外深邃,“真好,无忧无虑。”
“嗯。”兰景律含笑,抓着鬼怪的手凑到唇边亲吻着,“真好,无忧无虑。”
“不过你妹妹,没有再见面的打算了吗?”
“当然有过,不过—”兰景律说到这里,闭上眼掩饰那里面的悲伤,“不过,我们见不了面。我的妹妹,不在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
“去世了吗?”鬼怪轻言细语,为自己提到兰景律的妹妹一事充满歉意,“抱歉,我不该提起的。”
“……”兰景律略过关于自己妹妹是否去世的讨论,睁开眼对内疚的鬼怪劝解起来,“我没关系,遇见恩卓后,有了重新想要守护的对象。软绵绵的就像我妹妹一样,也许就是这样,即使那时候不记得生前的一切,也还是忍不住呆在恩卓身边保护她。”说到这里,她好笑地朝鬼怪自曝道,“我那时候还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恩卓呢。”鬼怪听到这里,翻了个白眼。兰景律喷笑起来,轻咳几声后继续说:“也恰巧是因为这样,那时候总是想要阻挠你和恩卓,啊,在她还是鬼怪的新娘的时候。怕她被你抢走,真是煞费苦心—所以严格地计较起来,我的现男友就是我的前情敌?”
鬼怪:呵呵,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你们地方人就是会玩。
“不过,你呢?你怎么办?我是绝对不会帮你拔剑的,应该会很疼的,你没关系吗?”
“听那只猫说,前一段时间一直都是你在替我疼?”说到这里,鬼怪低眉顺眼地打量着兰景律的眼鼻,眼中载满柔情。他想了想在狭窄的沙发上躺下,将兰景律一把捞进怀里,从背后抱住。“那些痛症很严重来的,你应该很辛苦吧?”他说着下巴在兰景律头顶轻轻蹭着,“我已经忍受了九百多年,早就习惯了,而你却是突然一下尝试到那样的疼痛,应该会感觉到很痛苦吧?”
“吃了强效止痛药的话还是能忍住的。”兰景律安静地窝在鬼怪怀中,后背和心都变得暖暖的,“要么我们互相换着来?你疼一个月,我再替你疼一个月?”
“啊,算了。万一你疼的受不了要叫嚷着给我拔剑怎么办?”
“嗤,拔剑?除非到你要和我分手的那天,我绝不拔剑。”兰景律自认为很有道理地点点头,“没错,分手的那天我再拔剑好了,既然分手了,那你肯定也不喜欢我了,那我还不如干脆送你归于虚无,省得碍我眼。”
“呀!你都在想什么啊?Mo?分手?”鬼怪咬牙切齿,“我现在就要开始不喜欢你了!”
兰景律在鬼怪看不见的地方露出恶劣的笑容,带着讨好说:
“喜欢你,不,应该说我爱你,非常非常。”
“……”鬼怪包起嘴,想要按耐住脸上越来越肉麻的笑容,他收紧双臂,轻声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