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源源不断朝中间围来的梅树,夜弦歌眼底一片幽暗。
任她多智近妖,也无法在这成千上万不怕死的‘战士’中施展。一旦陷入阵中,便只能不断杀戮,稍有犹豫就会成为他人的刀下亡魂。
单凭她和梅四娘两人想要将整片梅林幻化成的战士杀光,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况且她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将养好,能支撑多久还真不好说。
先不说这些战士如何解决,单那个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人就够她头疼了。
她不是音族人,想要破那人的琴音就必须花费十二万分的精神,到时拼得个两败俱伤,她便再也走不出这个阵法了。
此计果真是妙极,进可攻,退可守,总归是不想让她完完整整地走出去。
既然人家已经宣战了,那她也只能接招,且看这次到底是谁棋高一着吧。
看着下面渐渐成型的阵法,夜弦歌眼神一凛,从袖中抽出一根琉璃木短笛,朝梅四娘扔去,“四娘应当会吹笛吧,给本公子用尽你全身的内力吹,今晚能不能走出去,端看你能拖他多久了。”
话音未落,夜弦歌脚下的树梢就变成了一个人脑袋,那人伸出苍白的手朝头上抓来。
还没碰到夜弦歌的衣角,就见她一个旋身翩然落地,还顺手摘了那人的脑袋。
因为要进宫赴宴,身上所有兵器都被收了,只留下一把墨玉镶边折扇,夜弦歌打开折扇,迅速融入了战圈。
梅四娘接过夜弦歌扔过来的琉璃木短笛,拿在手中一看,倒是觉得有几分眼熟,难道她在哪里见过?
摇摇头,放下心底的疑惑,认命地吹了起来。
既然已经和公子弦歌绑在了一起,那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这局面,也只有拼尽全力闯出去了。
清脆悠扬的笛声响起,夹杂着磅礴的内力,很快便将那人的琴音盖了下去。
那人迅速反应过来,再次拨动琴弦,却依旧被梅四娘的笛音死死压制着。
他虽精通阵法,也擅以琴音扰人心神,但他内力平平,委实无法和梅四娘这种早就闻名江湖的高手抗衡。
梅四娘虽然不会以音御敌,但好歹算是个一流高手,打不过紫澜和夜弦歌就算了,要是再干不过这人,那她归云四煞的面子里子可都丢光了。
多次尝试无果,那人转而拉拢梅四娘,“好歹我们也曾是合作伙伴,四娘竟如此绝情。你此时帮着公子弦歌,那你可知她脱险后会如何处置你?要知道你可是曾经试图帮着别人暗算她的。据本座所知,公子弦歌虽表面上温润如玉,但她可从来不是个和善人,但凡敢招惹她的,坟头的草可都长得比你还高了。”
那人的话让梅四娘一个晃神,见笛音一顿,琴音又缓缓扬起,一举盖过笛音,那人嘴上也没闲着,继续说道,“四娘,来本座这边,好歹我们也曾是盟友,本座自然不会亏待于你。本座还可以给你一大笔钱,到时候你可以回封城,也可以去任何地方逍遥。
公子弦歌今晚注定要折在这里了,那时便没人知道你曾经做了什么,她手下的那些人也不会有那个闲工夫再来找你麻烦。怎么样?来本座身边,四娘……”
他的声音回荡在梅林里,别样的蛊惑人心。
梅四娘没有立马回应他,只是微微侧身,看向不远处奋力杀敌的公子弦歌。
只见她翩然游离于千军万马之间,每一招落下都收割掉一个生命,她周围的人纷纷倒下,落在地上变成一堆残枝断木。
而她却依旧纤尘不染,一头墨发随风飞扬,眉眼冷肃,下手狠绝,半点不像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见夜弦歌应付得得心应手,还能在无数包围中表现得优雅闲适,仿佛只是在做一件最寻常的事,优雅清贵。
梅四娘闭了闭眼,当下便下定了决心,重新拿起短笛置于唇边,缓缓吹起,笛音不再清脆悠扬,而是带着一丝高亢,气势磅礴,再度将琴音压下。
梅四娘如此不识好歹,那人气得险些砸了他随身的瑶琴。
虽然琴音再也无法影响到公子弦歌,但能消耗梅四娘的内力也是好的,他就不信就凭公子弦歌那副残破的身子他们能撑多久。
如是想着,琴音再度响起,仿佛在与笛音互相追赶,你来我往,你高我低,为这杀气腾腾的黑夜平添了色彩。
这边血光汹涌,气氛冷凝,那边却歌舞升平,欢欣愉悦。
文德帝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一个个奕国今后的栋梁展现着他们的才华,心里一阵满意,就连方才因丢脸而升起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了。
倏地,殿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喊声,瞬间打破了殿内和乐融融的气氛。
对于敢在宫宴上如此放肆的宫人,文德帝向来奉行杀一儆百的原则,直接让人拖下去杖毙。
却不想,不一会儿功夫,方才下去执行命令的御林军前来回禀,郑公公听到消息不敢有丝毫耽搁,立马凑到文德帝耳畔低语了几句。
文德帝脸色一变,心里一怒,却不好因此而丢下满殿宾客,只得让郑公公下去处理,自己稳坐主位,神色却很是难看。
不知是下面的朝臣厌烦了,还是看出了文德帝脸色不佳,纷纷起身告辞。
文德帝对此也乐意至极,愉快地叫人将这帮子使者和朝臣送了出去。
当然,先前出去更衣的夜弦歌,和借机溜出去的凤予宸自然不在此列。
文德帝此时也没那闲工夫去管这两人,只吩咐宫人出去找,找到便送出宫去,然后便罢。
方才在殿外高声喧哗的宫女很快便被带了进来,文德帝沉着脸看着她,这个宫女他有几分印象,好像是安乐宫里的。
安乐平素虽张扬跋扈了些,却也知道轻重,没想到身边这些个宫人却如此不懂规矩,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有丝毫隐瞒,朕诛你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