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相持不下,文德帝也有些不耐,母后就要回宫,万不可错失如此良机,正欲下旨,却听顺天府尹求见。
顺天府尹一上殿,方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诸位大臣便如同被点了哑穴一般,禁了声。
文官自来好面子,当然不愿让外人瞧见自己如此失礼的一面。
顺天府尹一禀报,满朝哗然。
整整三千多人,悄无声息地闯进慕王府,意图行刺,巡防营却未曾得到半分消息,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定有猫腻。
诸位大臣这才将视线落在跪着的慕王身上,重新打量起这位福大命大的王爷。
虽然身上有些伤痕,面色也苍白了些,但好在还有气。
能在三千多精锐的刺杀下生还,还能在被扣上意图谋反的帽子后如此泰然自若,淡定从容,这位慕王着实不简单呐。
一时间许多老臣看慕王的眼神都变了变,有些中立派的老臣甚至眼含赞赏。
文德帝似乎这才注意到慕王的脸色不好,连忙让人给他披上衣衫赐座。
心底再怎么想除掉慕王,也无法否认那是他亲生儿子的事实。
此时尚未能给慕王定罪,那他就还是奕国最尊贵的王爷,在这件事中也扮演者受害者的角色。
作为皇帝,他心里再怎么恼,也不得不在朝臣面前扮演着慈父的角色。
天子脚下,竟有如此大批刺客刺杀堂堂一品亲王,实在是藐视天威。
文德帝大怒,下令顺天府,连同刑部和大理寺共查此案,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至于慕王,无论如何慕王府花园底下藏着一个兵器作坊都是事实,暂押宗人府,容后再审。
慕王领罚后,便被人请着往外走。
不料,还未走出殿门,便昏了过去。
一众御林军面面相觑,有些束手无策,只好征询皇帝的意见。
皇帝让直接抬去宗人府,并命太医前去医治,却被方才回宫的明昭太后截了话头,以还未定罪为由,硬是逼着文德帝将关押宗人府改为软禁懿和宫。
明昭太后身为文德帝亲母,自古以孝字为大,文德帝自是不好同自己母后硬来,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带走了慕王。
紫澜说得绘声绘色,仿佛当时她就在场一般。
夜弦歌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不觉好笑,待她讲完方才缓缓开口道,“慕王此举虽算不得高明,却胜在有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好对策,并安排妥当,实属不易。那些人这次扳不到他,以后只怕就更难了。”
紫澜没有错过自家公子眼底浓浓的赞赏,有些不解,问道,“文德帝虽然下旨三司会审,彻查此案,但能在天子脚下做官的,哪个不是人精,皇帝心里想什么他们能不清楚?此次查案的重点肯定不会是慕王遇刺一事。再者说,慕王如今还被软禁在懿和宫,脱不开身,他有何本事翻盘?”
紫澜的想法不无道理,但慕王此人,绝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温润无害,能在文德帝眼皮子底下韬光养晦多年,还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夜弦歌淡漠不语,紫澜也瞧出些许门道,“公子似乎很看好慕王?”
夜弦歌淡然一笑,“前有虎狼环饲,后有自己人心怀不轨,慕王能安生活到现在,哪能没些本事。”
“不过……”夜弦歌瞥了紫澜一眼,眼底很是意味深长,“你今日似乎格外高兴?”
说到高兴,紫澜灿烂一笑,“厉王被太后以为奕国祈福为由,罚在府里抄经书了。”
紫澜眼底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被夜弦歌看在眼里,恍若不在意地随口问道,“那厉王招惹你了?”
夜弦歌虽是随口一问,声音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紫澜却浑身一个激灵,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冷彻心扉。
看来是公子平素表现得太过温和,让她都险些忘了公子原本的性子,只当他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公子最厌恶身边的人背着他搞小动作,她却在不知不觉中犯了忌讳。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从几国中挑选出一个明君,并全力辅佐,而厉王显然不会是公子想选之人。
她如此频繁的和厉王接触,说不定会暴露他们的行踪,坏了公子的大计。
如此一想,紫澜更是惶恐,猛地跪地请罪。
夜弦歌平素也不怎么爱折腾下面的人,只要她们安分守己,一点小事他也不会过多苛责。
只是,紫澜最近很不对劲,让他生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遂出言提醒。
想来这番敲打,紫澜也会收敛不少,也便不再多言,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魏凌风呢?”
听夜弦歌提起魏凌风,紫澜方才想起自己漏了什么人,仔细思索了半晌,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好似送了慕王进宫之后便离开了。”
“对啊,魏凌风没有随慕王一同上朝,难道慕王的后手便是这位靖渊侯世子?可有文德帝和多方势力在上面压着,他一个人能翻起什么大浪?”
原本没注意,现在公子一提,她才想到,魏凌风不仅擅离职守,还私自调动飞云骑替慕王府解围,坏了文德帝的好事,文德帝却没有半分想要降罪的意思,甚至隐隐有将此事压下的做法,这可不像是文德帝的作风。
紫澜挠挠头,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听着紫澜自言自语,夜弦歌挑挑眉,提醒道,“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了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是一颗再微不足道的棋子,也会有他的作用,有时甚至能决定成败。轻敌,乃兵家大忌。”
见夜弦歌如此郑重其事的提点她,紫澜连忙正了正神色,低垂着头,恭谨地回道,“公子教训得是。”
沉默了半晌,紫澜微微抬头,瞧了瞧自家公子的神色,低声问道,“公子前不久才与慕王做了笔交易,若慕王就此失势,怕是会影响公子的大计。”
紫澜问得隐晦,夜弦歌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过是想问他是否要出手相助。
轻笑一声,“慕王看似被动,实则不动声色地掌控了全局。此番形势若是利用得好,不仅能化险为夷,还能借机拔除敌人安插在自己跟前的暗桩,说不定还能让那些老臣青眼相看,一举数得。退一万步讲,若他度不过这个难关,那他又有何资本与本公子交易。”
自家公子的性子紫澜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是以,也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