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长老带着弟子们陆陆续续归来,孟婆堂的厨娘挨桌摆上了准备多时的佳肴,弟子们疲乏,看着一桌子的大鱼大肉反倒没了胃口,倚在餐桌上叼着筷子眼看就要睡过去。
“砰砰砰”三声锣响惊醒了所有人。
薛蒙放下锣,清了清嗓子,吼道,“天气闷热,各位近几日下山除祟,疏通街道,想是疲乏不已,我阿娘特地炖了清口败火的米粥给大家接风洗尘。”
说完,原本寂寂无声的孟婆堂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谢夫人,谢少主。”
墨燃嘲笑似的勾起嘴角,胳膊肘推了推他,道,“说吧,这段话伯母让你背了多久啊。”
“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去。”薛蒙白了他一眼,一把把他推开。
墨燃闪身躲避,笑着道,“你可别乱吃人豆腐。”
薛蒙气急败坏,追着墨燃就要打。
孟婆堂里厨娘忙着分粥,弟子们嬉嬉闹闹也没人注意他们俩。
“咦!师尊,你怎么来了。”墨燃突然站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薛蒙身后看。
“师....师尊?”薛蒙站定,收起手里敲锣的槌子,楞楞的转身。
空荡荡....空荡荡.....
身后只有孟婆堂的柱子,连只蚊子都没有。
薛蒙心知上当受骗,猛的转身举起槌子就要打,可墨燃早已逃了去。
“墨燃!”一声怒吼从身后的孟婆堂远远传来,墨燃抱着手轻笑一声,向红莲水榭走去。
中秋前夜,薛正雍珊珊归来,薛蒙早已守在山门处等着他。
“爹爹。”薛正雍一下马车,薛蒙就像他扑过来,“爹爹,你可算回来了,这些天我都要被墨燃那狗东西气死了。”
薛蒙抱着薛正雍的腰,打着墨燃的小报告。
“蒙儿啊,燃儿他是你堂兄,你就是不叫他一声哥哥也不能这么说他啊。”薛正雍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
薛蒙不服气的别过脸去。
“燃儿呢?”薛正雍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能在哪,黏师尊去了呗。”凤凰儿咬牙切齿。
薛正雍扇了扇那柄写着“薛郎甚美”的扇子,笑道,“也好。”
玉衡高冷,脾气也不好,一直端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子,但现在终于有个人能和他说说话了。
尤其这人还是墨燃。
北斗仙尊一直被人奉于神坛之上,受人尊敬,却没有人觉得楚晚宁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墨微雨从小没了父母,在秦楼楚馆长大,没有人关心他疼爱他。现在他们师徒二人逐渐亲近。
薛正雍打心底里高兴。
“嗷对了,蒙儿。”薛正雍扒拉开薛蒙,往旁边一侧身,闪出身后的马车,道,“客人远道而来,爹爹方才忘了给你介绍。”
话音刚落,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车帘,白衣男子一跃跳下马车。
“这位是,昆仑踏雪宫的大弟子,梅含雪。”
浅金色的头发,额前戴着一串水晶额饰,肤白胜雪,碧绿的眸子携着一丝玩味,像看床上猎物那般暧昧的看着薛蒙。
薛蒙看着他,想起之前薛正雍说明月楼教他大弟子弹琴跳舞吹笛子,练个轻功还要撒花瓣,不禁一阵恶寒。
“嗷,久仰。”薛蒙敷衍道,随即看向别处。
薛正雍嘴角微抽,合上扇子揽住二人肩膀,道,“别这么冷淡嘛蒙儿,你和含雪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
薛蒙白了他一眼,心道,不就是你上次嫌弃的那个跳舞的小胖子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梅含雪侧目,笑着看了一眼薛蒙。
薛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跟这人站在一起浑身都不自在。
薛正雍磨了小半个时辰的嘴皮子好说歹说才让薛蒙答应下来带梅含雪好好转转死生之巅。
凤凰儿冷哼一声,冲梅含雪道,“还不快走,等本少主找人来抬你吗?”
薛正雍尴尬的让梅含雪别在意。
梅含雪拱了拱手,道,“晚辈告退。”
薛正雍看着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心里一阵担忧,叹了口气道随年轻人去吧。便大步流星的找他娘子去了。
最是风流梅含雪。此时正是饭点,这一路上碰见不少女弟子结伴而行,薛蒙只见梅含雪给那个一个微笑,冲那个抛了个媚眼,惹得那些女孩子一阵心动。
“哎,师姐,你看少主旁边那个,是不是昆仑踏雪宫的大师兄啊?”
“当然是了,一看那打扮就是上修界的人,能和咱们往来的,只有昆仑踏雪宫了。”
“啊啊啊,真的是他啊,他长得好好看啊。”
薛蒙撇了撇嘴,不愿再看梅含雪招蜂引蝶,他加快步子往前继续走。
梅含雪看了那群姑娘一眼,也跟着他加快速度。
转眼,来到了南峰山脚长长的青石台阶旁。
薛蒙嘴角抽了抽,暗骂一声怎么走到这来了,刚想折回去带着他把死生之巅再走一遍,只听见梅含雪道,“水雾朦胧,定是有人所住,独居这一座山上清幽僻静,薛少主,这是哪啊?”
薛蒙脑中迅速闪过一个损人利己的念头,他看着梅含雪,幽幽的说,“蜀中炎热,这是给女弟子们避暑的地方。”
梅含雪眼睛一亮,问道,“为何只提供给女弟子?”
薛蒙答曰,“男弟子没那么娇贵,不怕蜀地的热气,怎么?热的你受不了?想上去坐坐?”
梅含雪笑而不语。
薛蒙忍住眼底笑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抬脚就往红莲水榭走去。
梅含雪疾步跟上,走的比薛蒙还要快。
薛蒙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心道,不就是事后被师尊骂一顿吗?顶多挨顿鞭子,大师兄啊大师兄,本少主一定会尽地主之谊,找名医给你把腿治好的。
红莲水榭俗称断腿水榭绝不是说说而已,薛蒙站在青石台阶上,看着梅含雪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