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屋内已是闷热难耐,楚晚宁本是寒性体质,此刻却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正巧一道白色的影子悄咪咪的推开了卧房的门。
这个点来,楚晚宁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是谁。
墨燃轻手轻脚的走到楚晚宁床前,见楚晚宁额上已热出了汗,他从怀里掏出帕子半跪在床前给他细细的擦试着。
墨燃将纱帐解开,楚晚宁眼睛掀开一条缝,隔着纱帐朦朦胧胧瞧得不真切。
只能瞧见墨燃在书案那边不知翻找着什么,找了半晌像是恍然大悟般轻敲了下桌子,转身去了机甲房。
很快,纱帐被拉开,一阵凉风袭来。
原来是去找了把扇子来。
楚晚宁心中一动,突然觉得这闷热的天儿里也是有件让人开心的事的。
墨燃一直在给他扇风驱暑,风不急不缓,他扇了近一个时辰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扇子。
楚晚宁感觉一阵热气打在他耳边,挠的他心痒,墨燃却完全不觉得这样的距离已是逾矩,他低声在楚晚宁耳边念叨着,“师尊,我要走啦,我要去晨修了,就委屈师尊先热一会了等弟子待会来等你吃早饭。”
说完也没见他走,还是趴在床边给他扇了会儿扇子,道,“师尊你别生我气了,上次弟子真的不是故意的。”
楚晚宁像是听不见人说话一般继续假寐,心里却恨不得一鞭子把墨燃抽飞。
他好歹也是长辈,怎会那般小心眼!
都过去大半个月了....
不过想来也是,自从上次晚间去无常镇寻王夫人的猫时聚过那么一次,虽是不欢而散但这大半个月来也只和墨燃聚过那么一次。
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还是因为近来事务繁多,有时候连饭都顾不得吃,更不用说和墨燃嬉嬉闹闹。
墨燃这孩子,黏人的紧,心思也细,所以想的也多。楚晚宁是知道的。
楚晚宁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不会觉得自己厌弃他了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楚晚宁的想法,墨燃委屈的小声道,“师尊,弟子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这样,你就是不理我也别不吃饭啊,昨天我在外面等了一中午也没见师尊去孟婆堂用饭。”
昨天中午?
昨天中午他好像....在机甲房修了一中午的夜游神,的确没去吃饭。
“师尊....我错了。”墨燃说得有些哽咽,楚晚宁没来由的有些心疼,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可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
墨燃在红莲水榭和假寐的楚晚宁又诉了小半个时辰的苦水,外头天已大亮,太阳隐在云里,空气又潮又闷。
墨燃走后,楚晚宁叹了口气,幽幽的睁开眼看着枕边的折扇。
他果然不是一个称职的师尊。
楚晚宁换了件衣服,洗漱完后从藏书阁的高架上取出一个木匣,匣上落满尘灰,楚晚宁嫌弃的打开,只见匣中满是各种珠宝玉石之类的小物件。都是各种节日各种宴会薛正雍以各种理由塞给他的一些礼物。
礼物不大却都是珍奇之物。
楚晚宁现在身为死生之巅的玉衡长老,虽门下弟子寥寥,一个人住在南峰红莲水榭也自在清闲,但薛正雍仍是觉得亏待了他。
想他“晚夜玉衡,北斗仙尊”乃天下第一大宗师,无论何人提起都要竖起大拇指,打心底里钦佩尊敬的人物。
年少成名,临沂儒风门都留不住他,却纡尊降贵的待在下修界,待在死生之巅做他的玉衡长老,而不做楚宗师。
要说这世上能够让薛正雍真真正正称一声正人君子的人,除了他那作古多年的大哥,便是楚晚宁了。
楚晚宁将匣子里的东西倒在地上,打开木匣的暗格,只见其中有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楚晚宁取出来收在袖子里向山下走去。
离墨燃晨修结束还剩小半个时辰,如墨燃所说,楚晚宁昨日几乎粒米未进,现在的确有些饥肠辘辘,他拂了拂衣衫,向青天殿走去。
今日是璇玑长老看着弟子们晨修,璇玑温和,倒也好说话些。
远远便瞅见一袭白衣飘飘,璇玑长老清了清嗓子,嘱咐了弟子们几句后便去迎楚晚宁了。
“哎,你看你看,璇玑长老旁边那位,是玉衡长老吧。”一个花痴女弟子用手肘碰了碰旁边人,一脸激动的将头探向窗外。
“是哎,是玉衡长老,不过今天是璇玑长老负责带我们,玉衡长老怎么过来了?”
薛蒙听见“玉衡长老”四个字,眼睛都要钻窗外头去了,嘴里嚷嚷着,“哪呢?哪呢?我怎么没瞧见师尊?”
墨燃,师昧闻言,皆是向外望去,墨燃靠窗近些,一眼便瞅见了白衣飘飘的自家师尊。
楚晚宁一歪头,与墨燃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墨燃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响起那晚楚晚宁的话。
“我喜欢他。”
想起早上楚晚宁热的有些微红的脸,墨燃心虚的低下头,耳根红的发烫。
玉衡长老素来话少,璇玑长老与他简单寒暄一通便回了青天殿继续督促弟子们读书,墨燃的晨修也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落下帷幕。
“师尊。”晨修结束,凤凰儿第一个冲出青天殿向楚晚宁飞奔而去。
看着薛蒙笑的无比灿烂的那张嘴脸,墨燃心中不快与师昧草草打了个招呼便向楚晚宁跑去,留师昧一人在原地,眼中晦暗不明。
“师尊。”墨燃怯怯的喊了他一句。
“嗯?”楚晚宁淡淡的应了一句。
墨燃以为楚晚宁还在为那晚的事生气,正想开口道歉,却听楚晚宁轻声道,“去吃早饭吗?”
楚晚宁摸着薛蒙的头,却是看着墨燃说的。
“好。”墨燃一愣,很快就扬起脸笑的比薛蒙方才还要灿烂。
薛蒙忿忿不平的瞪着墨燃。
虽然薛少主非常喜欢他的师尊,但他还是没有和楚晚宁一起吃饭的勇气...尤其是早饭!
所以薛蒙只好咬着筷子狠狠地瞪着和楚晚宁一起快乐的吃咸豆花加紫菜和虾米的墨燃。
虽然师尊在他的眼里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邸,但他还是接受不了咸豆花和鸳鸯锅。
早饭结束,墨燃跟着楚晚宁回了红莲水榭,四下无人,只见高冷的玉衡长老丢给跟屁虫墨燃一个木匣。
“这是送给我的?”墨燃捧着匣子,受宠若惊。
“不然呢?”楚晚宁别过脸,冷冷的道。“这是昆仑踏雪宫的寒玉,蜀中闷热,你又是火木双系灵流,带在身上也有驱暑之用。”
墨燃攥着匣子,一时激动,结结实实的给了楚晚宁一个熊抱,搂着楚晚宁的脖子撒着娇,“谢谢师尊,师尊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
楚晚宁一僵,本想一脚将墨燃踹开,但听到后半句,心中一暖也没了怒意,只是有些尴尬的把手放在墨燃头上摸了摸,然后厉声道,“你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样成何体统,还不快放开。”
墨燃闻言,也知失态,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道,“弟子知错。”
楚晚宁看了他一眼,道,“回去练功吧。”说完又去机甲房修夜游神去了。
“是,师尊。”墨燃捧着木匣,老老实实的出了红莲水榭。
楚晚宁带上铁制手套,捧着夜游神,眼中流露出他自己察觉不到的温柔。
不求上进也好,轻敌自负也好,只要他们能够一直保持现下的乐观善良,一直快快乐乐的,他不介意保护他们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