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这镇上,不知道从何时起,如今的话题风向转变。人们每逢闲茶饭后,就会聚集在一起,就算不说渺仙斋的点心最好吃,也不说这榭裳阁的的衣服有多好看,却不得不说,我杜小翠这镇西的屠夫铺,却比镇东父亲的屠夫铺,卖得好。
这明明都是一家子杀的同样的猪,差别有这么大吗?爹爹时常看着每天的收银疑惑。
其实论手艺,我虽然继承了爹爹的,但远比没有父亲的好;论这刀工,也自然没有爹爹的好,爹爹这一刀下去,瘦肥适中,卖相漂亮,连他老人家都纳闷,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卖得如此之好,还特地跑过来和我一起卖猪肉,就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好让他也学去一两招。
说也奇怪,爹爹过来一次后就再也没过来,便安心的在镇东卖猪肉。
一次晚餐饭后,母亲才道出原因。
原来爹爹吸引的是老一辈子的人过去,我吸引的是年轻的人,不为什么,就那些结婚一两年的俊媳妇,哪里往那些老妈子的地方买菜,不都是往年轻人堆里扎嘛,再加上,我的手艺其实也不能算差的。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我爹娘恐怕是不知道的。总是会有那么几个虎背狼腰的大男人,每天都会来买我家猪肉,每一次买的还不少,有时候甚至就直接带两头猪回去。周围明眼人都知道,这些人和我认识,都是在照顾我生意。可他们是谁,哪里来的,其余人就不得而知了。也就只有我,才知道他们是谁了。
“嘿,大力马哥,瘦猴哥,怎么今天还是要后腿肉吗?”今天倒是新鲜,他们两个过来买肉?看到他们两个来到跟前,我利索的清水洗了洗手,擦了擦腰间的围布,和他们打着招呼。
“来三斤后腿肉,这排骨也来六斤,猪肝为要了。”大力马绷紧了嘴唇,一板一眼的点到,然后立马掏钱。
如果要是让别人知道,这土匪还往外掏钱,估计都会惊掉下巴。不过根据瘦猴的说法,这大哥照顾小弟生意,都是应该的。况且我还是土匪窝里唯一的小妹,肯定都会好好宠着。
“小妹,哥两几个下来一趟也不容易,你就不送点东西?”瘦猴猴精猴精的和我商量着,一看这样我就知道,他还想要点什么下下酒。
瘦猴今天打扮的如同文弱书生一般,和平时大相径庭,真的是反差很大。反倒是大力马穿着粗布短褂,倒是和平常无异,只是少了一些戾气。只是他们两个搭档,性格不一样,一个无赖,另一个却正经,搭在一块着实好玩。
“这里还有猪腰子,大哥几个要不要下酒喝?”我捏起一块猪腰子往他们面前一放,抬眸充满笑意看着他们。
这东西平常人还真不会吃。
大力马以常人可辨别的曲度僵硬的扯了扯唇角。
瘦猴倒没啥想法的把猪腰子放进菜篮子里,但临走时塞给我的钱,却比他们买的肉的钱还要多。
“小妹,看你这瘦胳膊瘦腿的,自己留点肉,多吃点。”在大力马不注意的时候,他这么和我说。
“走啦。”两人摆手,潇洒的向其他地方走去。
看样子,他们要在这里吃一顿再走了。
我看看这天,肚子也开始饥饿起来,结果一个饭香就这么毫无防备的飘入我的鼻子,低头一看,站在我面前的可不就是闺音嘛!
“小姐,累了吧,快洗把脸吃个饭。”闺音连忙把身上的手帕拿下来,给我擦脸。
“好,闺音你做的饭最好吃了。”
闺音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把一旁的小桌子收拾好,放上饭菜,就退到一边守着。
我很快洗脸洗手出来,便坐在小桌子旁边的凳子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吃饭。
“这杜院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头也不抬的随口问道。
“回禀小姐,夫人添置了许多盆栽,今早小姐走后,老夫人也来了呢。”闺音恭恭敬敬站在一旁行礼,回答。
我点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与杜院相邻的宅院,最近一直有人出入,听王婆子讲,过几天会有人入住。”闺音说完,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看样子差不多说完了。
不过听她说起旁边的宅院,我便想起来那个隐蔽的小门,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再拿个东西把它堵上呢?
名堂皇帝在时,虽然边境还是有许多国家整幺蛾子,但还算国泰民安,只是,这位名堂皇帝,继位十四年后,农历四月十二日,鹤沉西去,按惯例,新皇帝继位,民间戴孝三日,百废待兴。
新皇帝继位后,名堂十四年变成明堂一年,国号从羽改为“翠”。
明堂皇帝是个孝子,他深知他的父皇是为明君,所以,在国号上也没有避讳,另一方面,明堂皇帝独爱翠,甚至发布圣旨,自即日起,翠名不可再取,有名翠者,不能改名和姓。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公告圣旨一出,所有人都称赞我有个好名字,就算戴孝三日,也依旧有人接着预购猪的名义,来我这里看我。
一天下来,被人当做猴子看的我很不爽,母亲同样也很忌讳,反正这三日是不能做生意的,倒不如闭门谢客,可就算如此,也挡不住一些闲人翻墙看,虽然都没得逞被家丁抓住,但是我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于是我向父母请命,去镇外躲几日再回来。
母亲也烦得没法子,只得应予。我便收拾行李,装了几本书,趁着夜黑风高,出了家门,往镇外走去。
守门的是常来买肉的刘贤大哥,他见我一个姑娘家家深更半夜出去实在奇怪,便叫住了我:“杜小姐这是往哪里去?都深更半夜了,夜更的刚刚都打更了不是?”
“别提啦,刘贤大哥,这不是皇上出了个圣旨嘛,我一下子被人像猴子一样观摩,好在也不做生意,就出去避两天,想风头一过,回来再做生意也不迟。”我摇头,这一天可真是把我呛得不轻,这皇帝也真是的,再喜欢翠也不要强人所难啊,虽然这名字按理说是不能和国号冲……哎,一言难尽。
刘贤大哥一听也皱起了眉毛,想来最近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但还是不放心说一句:“乡亲们也是好奇劲,过几日就没了这劲,这在家住个几天不就行了,这深更半夜的,杜小姐一个人恐怕不太好。”
我一听,笑了:“刘贤大哥,我再不走,现在他们是私闯民宅的小罪,调解就可以了,以后可能就是猥亵良家少女不清不白的妇道问题了。”
刘贤大哥显然不知道他们会如此疯狂,叹了一口气:“这镇外也不太平,附近就是葵花山土匪出没,杜小姐此去的地方在哪里?我送你吧!”
“刘贤大哥。不麻烦你了,镇外有我的好姐妹住着,也不远,几步路就到了,这最近百业待兴的,土匪难道不知道?想来是没有他们生意可做的,没事的。”我淡淡回绝,估计刘贤想着也有理,毕竟葵花山的土匪非财不取,抢些不良商贩的东西,那些商贩本来就是走私,更不敢报案,除此之外,倒真不干害人的勾当,若不是如此,这里的官兵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刘贤大哥被我说服了,打开了镇门,见我衣服单薄,便在其他人的哄笑中,把新打的狐皮斗篷给我披上。
“刘贤大哥,这可受不起。”我看到这个斗篷,就要脱开斗篷。
“没事杜小姐,这本来之前受你恩惠,救了我家卧病在床的母亲,那些钱我是还不了的,但是这也算我的报恩的一点心意,可得一定要收下。”刘贤大哥连忙按住,神态有点窘迫尴尬。
我想了想,点点头,出了镇门,确定镇门关上,走了一段不想干的路,才朝葵花山走去。
按捺不住兴奋心情,真的很想摔臂高呼。葵花山的土匪们,你们的小妹来啦!
只是这一路上也没什么人,很是萧条,只能自己和自己瞎琢磨起来。
这世人有三好,好权,好美,好人。如一个不好,或许于六根清净的僧人无异。
这匪之所以称为匪,无论他是以何种形式,都逃不了财的迷惑。
如果你想唤土匪现身,那可不是随叫随到,毕竟土匪也是有自己尊严的,但是你可能带着黄金百两敲锣打鼓在土匪山周围叫嚷半天,土匪遇见几率是没有漏的,当然你若是没有钱在土匪山寨周围叫嚷半天,土匪遇见几率也很高,有土匪的崇拜者可以一试,前提是,你不是官兵,也不是大内密探。
我如今就出现这样的问题。
其实,大家都知道,我在十一岁那年就当了土匪,但毕竟一个小孩土匪怎么听怎么别扭,土匪老大承认的机率就很低,于是瘦猴大力马便没有将我带上山见老大,而是在这三年中,不断让我接触其他土匪,就不见山土匪老大,这老大有老大的面子,本来听有个小女孩当了土匪一笑而过,但只从其他人耳朵里听到却总是没看到我,我这心里不就跟塞了蚂蚁似的,然而最近也就是听瘦猴说,时机差不多了,挑个时间上山就是了。
所以这次我来土匪窝,真的实打实第一次来。
手里拿着瘦猴的腰牌,耳边想着大力马的八卦嘱咐,我提着灯小心的前行,终于来到葵花山脚下,盘算着如何上去。
毕竟天黑路滑,这葵花山地不熟的,万一踩到陷阱那可不妙了,我可不想被竹子扎成筛子。只是虽然人不生,怎么让土匪们察觉到我呢?
事到如今,既然人找不到,先打发这漫漫长夜吧。
我记得,听瘦猴说过,就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们来的方向深处,大力马特地把哨岗的屋子,选择在了那里。
虽然大力马大哥人敦厚话少三观正,但这护短护我这个妹子的心,总感觉并不比瘦猴少。
想着他们之前告诉我的避陷井口诀,我拿起一根长长的竹竿,我敲打着前面的草地之类的地方,不知道怎的虽然这边草深,但这条路还莫名这么好走,慢慢的,眼前的视野开阔了起来,一个灰不溜秋的木头小房子就印入眼帘。
虽然房子在眼前了,我依旧不能大意,小心翼翼的敲打的地面,果然又戳到几个陷阱,竹竿轻微,我并不能触发这些机关。
绕过这些陷阱,我站在门前,试探性的敲了左三下,右五下,合击掌四下。
确认里面并没有人,我推门而入,避过门坎边第一个台阶,走了进去。
我一进去,凭借屋外的月光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蜡烛,用打火石点了火,烛光一下子把房间变得亮堂起来。
我站在屋子里环顾四周,想着今晚就要在这里过夜了,可床上只有一张草席。我想着瘦猴曾经说过的话,打开指定的柜子,从中取出崭新的被子,摸的起来的感觉,估计是刚做好的被子,大马哥和瘦猴真的是很有心了呢。
身心开始放松,我打起精神,把被褥铺好在床上,在屋子里四周转了转,锁上了门窗,把包裹里的干粮和书籍拿出来,边吃边读。读了没多久,赶路的疲惫也涌到全身各个角落,睡意很快爬到了眼皮,我打起了哈切也没有把它吓跑,只好收起了书,拖着疲倦的身躯在床上倒头就睡。
洗澡什么的,明天再说吧,我实在太困了……
睡梦里,我突然鼻子有些痒痒,我用手揉了揉,还是又痒,经历几次,我真的很恼火,我想睡觉我想睡觉我想睡觉……
总感觉床边好像有人,但我还是不想睁开眼睛,使了半身气力,将它聚集在右脚,啪的一声把左腿边坐在那儿的东西狠狠的踢了下去。
嗯,爽快,总算不再痒了。
只是,耳边一身闷响,甚至有种骨头破碎的声音。
好像还有一声闷哼。
我依旧不睁开眼睛在床上坐了起来,对着有的声音方向下了通碟:
“不许动!不然老娘阉了你!”
我强忍着让自己睁开了一点眼睛,发现那边还在动。
我立马把菜刀拍到床旁边的桌子上。
什么妖魔鬼怪,还想吓你翠姐。你找错人了吧?
月光从木栏窗里透进来,照着菜刀闪闪发光。
我拿起刀对着黑影比划比划,明显看到它不动了。
表现的还不错,我心满意足的躺下床继续睡觉了。
我总感觉我还在梦里……
不过,就这样了……吧……
我是被被鸡叫声吵醒的。
但是好像还有其他的声音催促着我……
我蒙起了被子,啊啊啊,山里的鸡也这么不识趣!昨晚那个黑影一直一会动一会动的,我都因为太困随便扔东西打发了,最后一次实在受不了就揍了黑影一顿,才睡得好了,只是睡的时间太短了,我还在困着呢!
“砰砰砰!”
不对,这是敲门的声音!
虽然还真带着公鸡叫。
“大妹子,是我。”大马哥声音从外头响起
大力马哥啊,我打起了哈切,伸起懒腰,从被窝里钻出来。
“妹子耶,快开门,瘦猴哥我带你去玩!”瘦猴也开始催促了,我才不得不加快起床的爬起来,揉着朦胧的眼睛,裹着被子去开了门。
“早啊。”
相比门外两人的兴奋,我可是蔫不拉几的。
“那个我去洗把脸。”转身,我就朝床走去,想坐一会清醒一下。却发现门口的两人僵在了门口。
疑惑的回头,这下真的清醒了。
最后还是瘦猴对着木房的的某处说了话:
“老大……你怎么在那里缩着呢……你昨夜不是说要去镇里吗?”
我随着瘦猴的目光看去,还真有一个精干的,穿着书生打扮的大男人卷缩在地。
只见这个大男人脸上青一块肿一块已经看不出脸型,头发凌乱,身上甚至还有不少的伤,腿边有根蜡烛摔成两半,最引人注目的,是大男人跟前还有一把半截入地,闪闪发亮的菜刀
那个大男人可怜巴巴欲言又止,眼睛是带泪的,瑟瑟发抖的看了看瘦猴和大力马,好似看到了救星。只是很快的就移开了视线,望向了我,和看瘦猴和大立马的神色完全不同,脸上满满的都是恐惧,最后才冒出一句话。
“我……我,我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