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凌晨,杨虹就已经醒了,睁开眼还是一片漆黑,不过她的内心已经亮了,因为今天要赶早班飞机飞到上海,然后再从上海飞往美国亚利桑那,想到这里就会有隐隐的兴奋感在胸前流淌。一般情况下人是很难这么早就自然醒的,要是在平时就算闹钟响了千百次还是不想从温暖的被窝掏出自己的身体,但倘若第二天需要赶车或者做重要的事情,人不但可以准时而且还可以提前醒来。她凭感觉摸到了在枕边充电的手机,点了一下开关键,四点二十,还有三十分钟闹钟才会响呢。早上七点的飞机,她想早点去机场,不想耽搁一分一秒。她放下手机,闭上眼睛等着这二十分钟慢慢流逝,杨虹希望闹钟可以早点响。
她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她从小就有一个国外梦,高中时mp3里的歌曲都已经全部换成英文歌了,但里面的英文歌却绝不媚俗,都是一些真善美的民谣和思考人生的摇滚音乐,很少有撕心裂分或者无病呻吟的流行歌曲。每次只要这些音乐在她的耳边响起,她的思绪就会飞越千山万世,到达大洋彼岸的另一边,想象着沐浴海外的阳光,海外的沙滩,当然还有海外的爱情。在初中时代,她会看韩剧和台湾偶像剧,依然会花痴,幻想自己也是那灰姑娘,希望也能碰上剧情里面的白马王子或者霸道总裁。但自从进入高中,全封闭式的管理,没有再接触电视的机会了,像豢养家畜一样,学校把他们控制着,但是他们还是自愿交钱给学校求学校豢养的,在高中三年,每一堂课基本都是煎熬过来的,没有一丝关于课堂美好的记忆,除了英语课,也许是天意,她其他的科目都不好,唯独英语还行,总能考个110+ 。 那如何让自己在这牢笼里面让自己开心一点呢?她接触了女作家三毛的书,就对异域风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性格也慢慢变得文艺。三毛也有一位外国男友,那她之后也一定要来一段异国恋,谁叫她英语还过的去呢,不出国不谈恋爱不就浪费了吗。那段人生中灰色的高中生涯就是靠着自己的点点想象撑过来的,后来考上了一所外语类的学校,很普通的学校,但是她全然不在乎这些身外名。如今想起,感慨万千,不觉喜上心头,再过几小时就要飞往异域他乡了,算是儿时的梦实现了半截。
她这段时间是借住在大学室友家的,由于项目确定要出国了,她就不得不退掉自己之前租的房子了。在出国前的这段过渡期住在大学室友或者是朋友家。毕业后总会有这样的问题,是该叫继续叫大学室友室友还是朋友。现在还是叫朋友吧。当然房租还是要意思意思的,该付一部分还是要付。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和朋友道过别了,免得今早再麻烦朋友醒来给她送行。杨虹是很怕麻烦他人的,自己能一个人做的事就不会让第二个人出现。也从不想占别人的便宜,总是希望问心无愧地活着。也许就是太希望问心无愧,给她未来的人生路也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四点五十,闹钟响了,杨虹早就准备好起床的姿态了,她从容又激动地下了床,开了灯。一阵冷意袭来,刚入冬。她马上披上了盖在被子上的小毯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卫生间去洗漱,尽量降低了分贝怕吵醒隔壁的朋友。经过一番洗漱,她已经完全清醒了,画上了淡妆,收拾好行李就准备离开了。房子是一个小跃层,她把箱子提到了楼下,再上来背背包,这就是她的装备了,一个紫色的行李箱,和一个粉色的背包,就要这样飘向海的另一边了。在准备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房间,这样的场景在她这短短二十三年的光景里不知道已经发生过多少次了,每次只要隔一段时间去一个新地方她总是会这样怅望。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多余的摆设一样也没有,这也许就是租客的该有的房间样子吧。她轻轻关上门往楼下去了,再轻轻关上楼下的大门,这次她没回头看身后的客厅,客厅跟她没有关系。伴随箱轮拖动的声音她进入了电梯,到了一楼,她要走到小区外面去坐已经约好的私家车去机场。一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但是抬头看,好几户人家已经亮起了暖色灯光,应该是上早班的人起来洗漱了。
看到预约的车牌号,杨虹加速小跑过去,司机很热情地下来接过行李箱然后放入后备箱。杨虹进入后座,卸下背上略沉重的背包往身边一扔,吐了一口气,似乎整个世界都显得轻松了。而后主动问司机:“ 你经常跑这种凌晨的单子吗?太早了不会觉得没有精神吗?” 司机以极其耐烦的口气回答道:“ 我和别人不一样,一般的私家车司机都喜欢睡饱了再起来跑车,但是我就喜欢凌晨的清净,凌晨绝不会堵车,车开着顺,人的心情也感觉顺了。” 杨虹心底里很同意这位司机的说法,但是如果换作是自己怎么也不可能选择在凌晨起来工作的。然后和司机闲聊了几句,就没有再说话了。现在的网约车司机也是很识趣的,只要后排的乘客不说话,自己也绝对不会多说,但一旦乘客问起什么,总是可以零零散散回答一堆。杨虹突然想起没有把自己的行程分享给朋友,万一碰上的是黑心司机可就玩完了,于是立马点开微信把行程分享给了应该还在酣睡的朋友。这年头死在网约车司机手上的女生也不在少数,光微博爆出来的就有许多,好一些还是先奸后杀,似乎不管社会再怎么进步也喂不饱男人的性欲。因为性而死的男人自古以来就不计其数,杨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因性饥渴而走上犯罪的道路,就凭这一点也许男女双方也永远不可能了解彼此。
杨虹把头转向窗外,几乎还是漆黑一片,伴着清晰的汽车呼啸声,自己现在正在慢慢远离这座城市,这是她生活了近五年的一座城市,大一从县城来到主城读书,就一直渴望出国,渴望海角天涯,没想到大学毕业不久就真的实现了。再过十几个小时就会到达美国,而现在载着她的司机却会原路返回,这个时候她觉得和眼前的司机已经就是故乡亲人了一样,这司机是最后一个为她践行的人。此刻她望着车窗外的城市,心里顿生出了留恋之情。父母都在外地工作,一年也只有回老家见一次,或者如果杨虹放暑假会去父母工作的地方过个暑假,给他们买买菜煮煮饭之类的。这次出国也只是和父母电话上的到别,准确来说是和母亲电话上的道别,父亲基本都不和她通电话,他觉得任何事情有母亲说就足够了,杨虹生命中所有大小事父亲也从来没有过问,一般都是自己决定然后和母亲商量就行了。这次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母亲在电话里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舍之词,但是语气里还是放心不下,但是杨虹从小就很独立,很有主见,所以母亲也没有过度表现担忧,只是把一个母亲该有的不放心表现出来就已经足够了。
经过40多分钟的行驶,终于到了航站楼,司机还是以同样的热情帮杨虹取下了行李箱,然后礼貌地道别,就开车离去了,杨虹看着离去的车影,心里确实有些怅惘,似乎从现在开始,她就永远是一个人了,而那司机肯定不知道杨虹把这段搭车经历注入了那么多的情愫。转身看到国内出发几个大字,玻璃门前有机场执勤人员把守,两个执勤员面不改色巍巍然分别站立在玻璃门两侧。杨虹走进去时他们严肃地斜视了她一眼。这样的眼神这两位执勤人员每天都要重复成千上万次,也不知道每天这样活动自己的眼睛却不能同事说话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虽说是清早,但是机场这样的地方总是人头攒动的,有各色各样的人,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商务人士独自出差,眼神里都透露着效率,还有好些旅游团,老年人居多。有的穿金戴银,有的也十分朴素甚至说寒酸,记得之前网上一个自称老师的人说过,如果没有学习的动力,那就去三个地方看一下,一个是火车站,你可以看到社会那行最底层的人是怎样出行的,然后第二个地方就去高铁站,可以看到经济条件稍好的人又是怎么样出行的,最后就去机场,看那些经济条件更好的人又是怎么样出行的。他的话肯定有他的道理,但是如今也不乏有许多廉价的机票,所以有很多本来应该在火车站出行的人也来到了飞机场,但是气质却依旧是火车站的。发展就是让穷人和富人有见面的机会,然后向他们学习。
拿到登机牌,过了安检,杨虹找到了自己的登机口耐心地等待着登机时间的到来。候机厅的座位是足够的,所以她一个人占了三个座,静静地享受着昂贵的机票带来的便利与舒适。天已经亮了,但是这城市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一年四季阴天居多的城市,杨虹曾经一度在这座城里抑郁焦虑。还没有正式开始登机,但是已经排好了长长的队伍,不懂的老外时常讪笑中国人做什么都争先恐后,那是他们不知道这是来自血液里的基因,由于人口众多,但是资源是有限的,所以人只有比别人早才能保证自己能获得那份该有的资源,即便是算好人数的飞机座,也还是早早开始排队,这已经是人的惯性了。听到通知,杨虹也开始排队了,顺利登上了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