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了生辰纲之后，小院的生活变得宽松了起来。知府倒是也轰轰烈烈的查了几天，但是也没什么结果。只知道是雁无痕做的，那些贫苦人家收了雁无痕的好处，自然是念着雁无痕的恩德，故而口风很紧，也不曾说出任何线索。事情似乎就不了了之了。
小院最近倒是一派其乐融融，栗晨每日会带着一众孩子识字，读文。
郭清倒是带回来了几本好书，都堪为经典，栗晨也就照着这些给孩子讲，孩子们倒也拿着小树枝认真的学着，在地上学习着写字。尤其是小石头，一笔一划都十分认真。
郭清也会加入学习的队伍。就这样，栗晨教，一群人学习认字，倒也十分开心，栗晨也多了个先生的称呼。
郭清“他们那些个官老爷，自然是不缺这点银钱的，一直查也查不到，为了自己的面子不要太难看所以多半会不了了之。”午饭时，郭清如此评论道。
栗晨倒也心下慢慢松了下来。
灵儿“晨哥哥，我想吃糖葫芦了。”一向喜欢吃甜食的灵儿吃完午饭又偷偷的拉着栗晨的袖子说道。“还有小石头想吃芙蓉糕，小胖子想尝尝包子的香味，还有还有......”
灵儿就像是一个情报搜集小能手一样跟栗晨一一汇报着。因为灵儿这个小吃货的独家消息，栗晨很快就用好吃的收买了所有的小朋友，成为了小朋友心目中最喜欢的人。为此，郭清时常笑骂这群孩子：小没良心。
其实也不是郭清不愿意给他们买，只不过小孩子就是喜欢吃甜食，可甜食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偏偏栗晨惯着他们。
栗晨“那这样，我们在学一个时辰，若是依然像上午一样学的这样好，晨哥哥就给你们买。”
栗晨听过灵儿的汇报，笑着站起身来大声宣布道。孩子们听到了栗晨的承诺纷纷笑起来，一脸乖巧的说“好~”
郭清“你就惯着他们。”
郭清听到栗晨的话之后瞪了栗晨一眼。
栗晨“放心吧，我会看着他们睡觉前漱漱口的，你就在家做饭就好了，我出去买。”
栗晨听到郭清的话，连连保证道。
风温柔的吹着郭清的头发，栗晨突然觉得，他和郭清这样很像师父师娘一般，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好像一直这样也很幸福。
如果，栗晨能够未卜先知的话，他一定不会答应灵儿的请求，一定不会出门，一定会留下来，一定......但他不知道，所以，一切都发生了，哪怕栗晨多希望只是一场梦，也发生了。
乞丐“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也只是一个穷苦的可怜人啊。我不想死......我说，我都说，我看见了，是......”
暗牢里，一个被毒打的人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下来，说了那天他看见的那个身影。
栗晨教完孩子便亲了亲灵儿，看着孩子们期待憧憬的眼神出门去买好吃的了。
栗晨先去买了两串糖葫芦，然后又接着去城东买了糕点，想着该给孩子们添一些油水，所以又买了烧鸡，糖人，满载而归，哼着歌，往乌衣巷走。
日落时分，街上来往匆匆，吆喝声阵阵，人间烟火气满分，栗晨突然就有不想回到山上清心寡欲的感觉了。这才是生活。栗晨心底暗想。
夕阳似火，红彤彤的灿烂着半边天。人活一世，不可辜负美好呀。栗晨突然就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是多么正确的决定，充实而美好。
带着满怀的好心情，终于栗晨看到了那个让他觉得幸福的巷子头，他都能想到了那些孩子看到之后的喜悦表情。那大概又是一个欢声笑语的傍晚吧。
但是，很快，栗晨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进了这个巷子之后，他就敏锐的感觉到了有一股血腥味，一开始他也没多想，只当是谁家改善伙食杀鸡吃了，但是越走近越浓烈，心里的不安渐渐浓烈。这不安促使着栗晨快速的跑了起来。猛地推开门，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似乎是突然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栗晨愣在当场，手上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明明走之前还是好好的，明明之前还是一片笑语嫣然，现在这个无数个日夜里都温馨快乐的院子安静的让人害怕，这院子里的场景让栗晨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入眸的只有一片又一片的血色，只有一个个冰凉的尸体。
郭清，灵儿，小胖，小石头......他们都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地上。
他记得刚来的时候小石头忌惮的眼神，记得小胖子圆圆的憨态可掬的样子，记得灵儿在他耳边说悄悄话的样子，记得珠花带笑的样子，记得小柱子向他跑来的样子，记得孩子们认真识字的样子，记得那个狡黠的郭清，记得那个飘着皂荚的香味的午后，他记得......
太多太多难以忘记的瞬间，太多太多那些温馨的场景，只是，再也见不到了......
眼前的一切冲击着栗晨的意识，巨大的痛苦一股脑的向他拍来，让他毫无抵抗的能力。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猛地，栗晨吐出了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栗晨像是疯了一般扑向那个明明还也只是个少女的郭清。他也是最近才从灵儿那里知道她郭姐姐也不过才十四岁。
明明几个时辰前这些人还都鲜活的活着啊！满地的鲜血刺痛了栗晨的眼睛，终于，坐在一地尸首之中的栗晨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似悲戚，似怒吼，似哀怨，但是在这偏僻的荒凉的甚至都无人会来的小院子，又有谁会听到呢。
他该去怨谁呢？是谁做的这一切呢，哪怕报仇，他都不知道该找谁去报。
栗晨此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与迷茫，远比听说自己幼时被抛弃时迷茫得多，为什么要独留下他呢？为什么要只有他记得那些过往呢？
曾经欢乐的一切回忆此刻就像是毒，毒的他那么难受，就像一根会生长的刺，死死的扎进心口，痛彻心扉，却连个诉说的人都没有。谁会听呢。
黑衣人“事情办好了么？”屋子里，一个声音问道。
暗卫“都处理好了，东西也都拿回来了。”一个身影半跪在地上，献上了一个檀木盒子。若是栗晨此刻在，就一定会认出来这就是郭清心心念念的要给小石头以后娶媳妇用的那个盒子。
心灰意冷间，栗晨踏上了回青峰山的船，抱着个罐子一路在江面上挥洒。
郭清“人总归要死的，若是我以后死了，我不想被埋在地下不见天日，你就将我烧了，将我的骨灰撒到江里，倒也干干净，无牵无挂。清风明月陪我，这样只要你看到江水，就是见我了。”
这是那些个能让栗晨从心底里唱出歌来的日子里郭清和栗晨谈到死亡时说的话。
那时栗晨总觉得郭清有些太多愁善感了，死亡这件事还有好远的时间，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却没想到物是人非事事休。
总要留些念想的，于是栗晨取了每一个在那些回忆里的让他难忘的人的一缕头发，放到一个荷包里随身携带着。其余的，火光之后，便只剩下灰烬，现在扬进了冷冷的江水里。
永别了。
现在的栗晨只觉得众生皆苦，苦到骨髓，痛彻心扉。
现在的栗晨再不复刚下山的稚气模样，眉眼间都是伤痛和冷然。
半月后，栗晨回到了青峰山，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爱说话，性子也不像之前那般活泼了，一言不发，只是拿着剑，日日练剑，不畏严寒酷暑，风霜雨雪。
连回复别人的话都是言简意赅，有时甚至只是淡淡的看对方一眼，也不答话。
“栗晨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山上很多人都这样说。
日复一日，不曾懈怠分毫。
清风“栗晨，你为何学剑？”
似乎只是平常闲聊般，师傅清风站在栗晨旁边看了栗晨练了好一会剑之后，终于出声。
栗晨听到了师傅的问话倒也十分给面子的停了下来，收了剑，行了一礼，认真回答道：栗晨“为保护心中挚爱。”
这次，清风倒是也没摇头，但是似乎也并没有全然认同般只沉吟了好一会，转身走了。
栗晨虽不明白其中深意，但也未曾因此困惑停下来思考，不曾休息片刻，看着师傅转身而去的背影依然行了一礼之后，苦练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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