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兹前辈,你还记得你的初恋吗?”
聊了这样久,我突然有些好奇这个干练的前辈有怎样的恋爱史了。
“初恋吗……?”
她愣了一下,怔怔地重复我的话,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
“他啊……”
“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子。”
“看上去就很软的棕色短发,宝石一样澄澈透亮的蓝眼睛,五官精致得像是洋娃娃。”
“他不爱说话,初认识的第一年,我甚至连他的声音是怎样都不识得。只是一眼就喜欢上了,然后就死心塌地的。”
她轻轻地笑了,语气中有些淡淡的调笑和唏嘘。
“那时候还真是简单。”
“我啊,和他搭话的第一天,就做了这辈子最让我后悔的事。”
“我见他一直不理我,心血来潮便开始盯着他看。我就想啊,他为什么要在嘴角贴两片胶带呢?”
“我永远记得当我伸手把它撕下的时候,他震惊和愤怒的表情。猛地就从座位上跳起来了,捂着嘴角冲了出去,甚至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胶布下是一道长长的疤。”
“后来我才知道,他小时候被人绑架过,受了很多苦。”
说到这儿,她忽然就戛然而止了,久久地沉默着,眼神放空盯着无波的水面。
“所以,前辈的初恋就这样被扼杀在萌芽之中了?”
我见她情绪不对,本是想要说些俏皮话的,但是临出口时又活泼不出,生生被我咽下,只是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怎么可能,我是谁啊?”
她又笑了,开始自我调侃,良久,长吁一口气,继续娓娓道来。
“我就想啊,这是我的锅啊,那我得负责是不是?”
“所以我就每天去找他说话,给他带早餐,下雨了送伞,生病了带药,对自己都没有这么上心过。他每次都把我送的东西丢掉,也从来不理会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甚至还会皱起眉头嫌恶地看着我,但我都当他是在闹别扭,都以为他只是傲娇。”
“直到高二那年,他实在忍无可忍地将我推开,扯着有些沙哑的嗓音对我说‘你真的很烦,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我才真正敢承认——他是真的非常、非常讨厌我。”
“但那时候,我跌坐在地上,居然还在不争气地想‘他的声音真好听啊’。”
她又笑了,但我却不觉得她怎样的高兴。
“很巧地,不久后老师便找到我了,惯常套路的,她开始数落我大胆的行为 ,责怪我的成绩一落再落。”
“她甚至下了定论,如果再这样下去,我连一个像样的大学都考不上。”
“其实我知道,比起我,她倒是更担心他会被我拖下水。”
“那天我一直都有些浑浑噩噩,以致于偷偷跟在他身后时很尴尬地被发现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别再跟着我了。”
“那是他和我说的第二句话。”
好像在吊我的胃口似的,她总是喜欢在重要的地方停顿下来。我总是知道故事没能在此简单的结束,却又不忍心催促她说下去。
毕竟……她的语气是那样的落寞。
“我当时混沌得厉害,丝毫没有get到他拒绝的话,只是愣愣地盯着他看,傻乎乎地就问他。”
“你以后要去哪所大学呢?”
“’Q大’,他这样回答我。”
“你能想像我当时的受宠若惊吗?其实我本来没有期待他会回答我的。”她的情绪随之高涨起来,脸颊飞上了两抹红云,“好像仅仅因为这一次施舍一般的回应,从前的漠视都可以不存在。”
“这就是学生时代的感情。”
“只是……Q大啊,你也明白,那是怎样的一个概念……但我当时还是信誓旦旦地去握他的手,发誓自己要和他上一个大学。”
“我总感觉,那一年半,我把我初高中六年的书一起念了。”
她开始咯咯笑,自我鄙视自己的成绩。
“但是前辈还是没有考上不是吗?”
不然她也不会是我的前辈了。
“是啊,出高考成绩的那一天,我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抱住他痛哭,任凭他怎样挣扎也不肯放手。现在想起来,那时大概是抱着只此一次,没有后来的破罐破摔心理了。”
“但是他回抱我了。”
“其实也许不能够称之为回抱,他只是半推半就地搭着我的肩膀,很是无奈地拍了拍我的头,以示安慰。”
“但是那又给了我无端的希望。”
“也许这就是少女怀春吧。”
“值得庆幸的是,我虽然没能考上Q大,填的所有大学却也都是B市的。”
“我每天,只要一得空,就坐着公交穿过小半个城市去找他,强迫他和我一起到处乱转,强行拉着他的手在学校里散步,好像我们是情侣一样。”
“哈哈,这些年来,我最是增长的大概不是成绩,而是臂力吧。”
“在人行寥寥的黄昏,我牵着他在操场上漫步,偶尔笑着说着什么话题,他也随意答我两句,就足够我开心上一整天,沉浸在自己的遐想里。”
“我本以为我们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但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那是临近期末的时候,那样多年来,他第一次主动约我去什么地方。”
“我纠结了大半天的着装,精心包装了我做了很久的木雕。”
“这就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我这样想。”
“那时也是这样的江面,也是这般的沉静不喧嚣,我从未如此拘谨地站在他身侧,设想了无数种他向我表白的方式。”
“但是他却告诉我,他有喜欢的人了,希望我停止这样的行为。”
“那时候,比起悲恸和震惊,我感到的更多的是愤懑。谁看不出老娘在追他啊?谁撬老娘的墙角啊!”
“他紧接着告诉我,是我们系里的一个女孩儿。”
“我本来是应该气急败坏的,是应该大发脾气的,本来是想要愤怒地追问那女孩儿是谁的,但却突然都不想了。”
“有什么意义啊?我突然就觉得自己的七年很可笑啊。好不容易让他开朗些了,自以为融化了冰山,却为别人做了嫁衣。”
“我执着了七年的爱恋,忍受了七年的冷漠,最终换来的不过是虚幻的泡影。”
她的情绪似乎已经有些过于激动了,我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但是却不忍于她声线里淡淡的哭腔。
“他问我,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要什么呢?我似乎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东西了。”
“于是我就对他说,”
“我想要你追妻火葬场,以慰藉老娘这么些年来在你身上浪费的青春!”
“我喊完就跑啊,不敢留下来,一来怕自己撑不住,二来害怕他生气。他瞪大眼睛错愕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大晚上的,我夺命连环call了一直劝我去留学的教授,冲到她家里填好了申请表,提着个行李箱就风风火火地上了飞机。”
“那时候宿舍里所有人都被我惊醒了,我却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来。我带走了我所有的东西,唯一留下来的,大概只有被我扔在垃圾桶里的木雕。”
“我雕了好久啊,我和他,牵着手,并肩向前走。”
“我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怎么会,前辈不要妄自菲薄了。”
我干巴巴地安慰她。
但是她显然不需要。
“其实也就是耍帅罢了。从签完字开始,我的眼泪就一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一直在飞机上也没能停下来。”
“只是你知道吗?居然还真的被我说中了,他真的在追妻火葬场,只不过我没能幸运地见证这个过程。”
“一下飞机,我就办了新的电话卡,换了所有的社交账号,无论熟悉的,不熟悉的,通通阻断交流。”
“留学的那两年,我几乎是以往死里学的状态在读书,好像在报复什么一样。现在想起来,我应该和她们保持联系的,至少这样,他的火葬场也许能让我心情好点儿。”
她又在开玩笑了,因为她习惯性地用手半捂着嘴。
良久,她也没有下文。说到这里,她的心情似乎反而变好了,浅浅地微笑着,摩挲着指尖。
于是我问
“那后来呢,他怎么样了?”
“后来啊,我想他大概是在火葬场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现在整个人变得特别奶,乖巧的不得了。”
“你能想像吗?那样高冷的一个人居然会撒娇。”
她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我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几度开口。
“特别是在床上,一边做得那样厉害,一边又娇声软语地哄你,谁拒绝的了?”
………………
?!?
我怀疑前辈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床…上……?”
我反问,想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却有铃声炸裂一般地响起。我看见她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在看见来电提醒的那一瞬脸色白了下来。
出于好奇,我看了一眼。
奈布•萨贝达?
“啊…嗯……我在江边呢…我一直都在……”
“没有,我好好的,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是一个后辈…不是……”
她忽然就软和了声线,露出一副小女人姿态。
她话音还未落,我就见一个男人朝着我们飞奔过来。还不等我做什么反应,他便扑上来把伍兹前辈抱住,将头埋进她怀里。
“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虽然带着些沙哑的哭腔,我却仍然惊叹于声音的清冽。
他及其委屈地抬眼看她,夜色让我不确定他眼里的是否是水光。
“我要补偿。”
“不…今晚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明天是我到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
“可是我每次都很乖地把痕迹留在看不见的地方。”
“因为……”
她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羞于启齿的事,但是对方又是一副不肯轻易被糊弄过去的样子。半晌,她咬了咬牙,通红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每次都太用力了,又要那么多次,我会很痛。”
…………………
我刚才应该识趣地走开的。
看着赖在她身上的大男孩,我忽然就明白了故事的结局。他那双像海一样湛蓝沉静的眸子,只有在看着她的时候才会像天空。
那些年的初恋啊。
酸了酸了。
作者来来来,复更的第一天三千五百字,很给力吧✧٩(ˊωˋ*)و✧,杏仁没有暑假哈哈,新书要推迟了(´-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