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风夹杂着尘沙撞上峭生生的戈壁,发出清脆的沙沙声,食尸鸟的咽叫在头顶盘旋,乌鸦从树上惊起。
一片萧条。
寂静。
“人类对战争的土地还真是毫不避讳。”
艾玛背着手,从容地走过满地血痕,看着一群黑色从天空中俯冲而下,争夺无人收认的尸骨。
“啧啧…他们既然这样热衷于自相残杀,为何还要做出一副敬畏生命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讨伐我们?”
“你知道的,艾玛,人类向来如此。”
她肩头的猫头鹰啄了啄她的头发,语气中满是不屑。
“难得出来逛逛,真是看不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呀。同样的情景看千遍万遍,总是无趣得厉害。”
她提了提拖地的长裙,却分明地感受到一股牵制的力量。
那是一个,眼睛像是深海一般透彻沉静的孩子。
“真是漂亮的孩子,是哪个人类的遗孤?”
“我不知道。”
猫头鹰回答着。
他眨了眨碧蓝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斜睨他的鸟儿看。
“鸟会说话。”
“那当然,愚蠢的小家伙,现在请你放开我主人的裙角,我们正赶着离开这个无趣的地方呢。”
“哦,因特那缇,我突然有个好主意。”
“不,你没有。”
“我们收养他吧?”
二、
“哦——你这个小煤球,赶快去洗洗吧,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地底爬出来的阿提卡斯。”
“那是什么?”
“一种虫,能在地下睡很久很久的虫,它们出来时就像是在贝基里泡了十年一样。”
“贝基又是什么?”
“别问我那么多,孩子,请你现在先去洗洗吧,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会留下你。”
“可是你已经收留我了。”
“但我也可以随时把你抛弃。”
那孩子抖了一下,极明显地小心翼翼。
“快去,阿斯卡提!”
“请别用虫的名字叫我,我叫奈布•萨贝达。”
“好的,好的,我叫艾玛•伍兹,所以你可以去洗澡了吗?我的小阿斯卡提?”
他撇了撇嘴,又马上收敛,乖乖地走进浴池里。
你不可以抛弃我。
三、
“小孩,你在做什么?”
闭着眼睛的猫头鹰突然出声。
“你好,因特,我在参观姐姐的房子。”
“首先,别叫我因特;其次,我认为你叫她主人会更好一些。”
“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本质上是一样的。在魔女漫长的生命中,一个转瞬即逝的人类孩子,就像是她养的宠物狗一样。”
“那……姐姐不是会很孤独吗?”
“孤独是永恒的伴侣,这不是悲剧。相信我,魔女享受着漫长,虽然她时常会因为无趣而寻找乐子。”
“比如我?”
“比如你。”
四、
“哦,天哪——我的小阿斯卡提,你怎么把自己弄得浑身都是伤?”
“我叫奈布•萨贝达。”
“你到底去了哪里?”
“森林的西边,我和那只癞蛤蟆打了一架。”
他已经习惯了反抗被无视,默认了她坚持这个奇怪的爱称,从身后拿出一枚金戒指。
“我的房租。你不可以抛弃我。”
“哈哈哈哈,奈布,你怎么能这么可爱……我不会抛弃你。话说,你真的知道送女人戒指是什么意思吗?”
“求婚。”
“哦?你要和我结婚吗?”
“对。”
“滚边儿去吧,小屁孩儿,我可比你奶奶的奶奶还要老。”
我才不是小屁孩儿,我已经十四岁了。
他撇了撇嘴,强硬地拉过她的手,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抛弃我,不然这六年来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我只是……需要一个给你戒指的理由。
五、
“因特,我们为什么一直要住在这里?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首先,别叫我因特;其次,外面的世界我已经看了千百遍,早就索然无味了。”
“你活了很久很久吗?”
“是的,因特那缇,即永恒。”
“可是你们上次就出去了呀?”
“那只是魔女的一时兴起。”
“人类认为魔女是“恶”,和神联手对魔女进行猎杀,永恒之为,不贪。”
六、
“姐姐,你在做什么?”
“享受孤独。”
“为什么要享受它?”
“既然无法拜托,不如欣然接受。”
少年顿了顿,伸手环住她的腰,枕上她的小腹,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姐姐,孤独不一定是永恒的代价,因为你还有我。”
代价。
他说代价。
艾玛愣了愣,忽然笑了,揉了揉他的头。
“孤独不是代价,爱才是。”
七、
“你真的要去吗?难道是我这里太无趣?”
她坐在椅子上,斜倚向一旁用手撑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是的,姐姐,你不懂我对同伴的渴望。”
“同伴?”
她嗤笑出声,食指一动使他身体腾空,直直的飞了出去跌在地上。
门砰地一声关上。
“去吧,找你的同伴。”
一起掉落的还有套在她无名指上的闪光。
奈布沉默着将它捡起,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还是不够重要。
只要惹她生气了就可以丢掉。
我还是“阿斯卡提”。
他转身离开。
八、
“艾玛•伍兹!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
白色的猫头鹰站在门前的枝桠上。
“哦,因特!好久不见!”
“弹指之间。”
“小阿斯卡提,你回来做什么?你的人类同伴们抛弃你了吗?”
熟悉的称谓是嘲讽的语气。
他不羞不恼,朝着楼上的他伸出双手。
“艾玛,我学会了一件有趣的东西。”
“你跳下来?”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艾玛坐上窗板,翻身而下。
“接住你了!”
他稳稳抱住,托住她的臀部将她举的高高的,笑得一脸的阳光灿烂。
那一刻,仿佛万籁俱寂,时间也放慢了脚步,任由阳光倾泻,树影斑驳。
他忽然伸手向她的脸。
“surprise~”
从她的耳后拿出了一束花儿。
“我想你了。”
“奈布•萨贝达,我也很想你。”
她笑了,不知是好意的戏谑还是真心的感叹。
“花很好看,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