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

第四十章-那个男人

几小时前。

祁晓菱面对那个几乎没有脸的学生，突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和眩晕感。

她看不到自己正在面对的黑暗场景，她眼前只有脑海里盘旋着的的画面。它们就像一连串黑白胶片，扭曲成看不清的样子。

往事一幕幕呈现，分明都是她人生必不可少的经历，顷刻间。变得模糊不堪。区区三十年，可到底也有三十年，那么短，又那么长。

外婆的声音从遥远的深处传来，叹息着：

外婆晓菱啊，不睡了，啊——快醒醒……

这句话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祁晓菱猛地睁开眼睛——

呈现在她面前的，俨然不是片刻前见到的样子，连续两次被送到不同的“空间”，祁晓菱已经有些分不清是梦是真。

指甲深深嵌入手心，钻心的疼痛正在无声地告诉她。这是真的。

她就站在雨里，一场疯狂的暴雨把天空冲刷成了苍白的颜色，雨幕里任何东西都变得模糊起来，前方的建筑物在她一步一步接近的同时，变得清晰。

恋语市电视塔。一个有些特殊的地址。只是此刻的祁晓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分辨这究竟和平时的电视塔有什么区别。

里面的结构很熟悉，她当然熟悉，从纵横交错的走廊到闪着光点的电梯键，这些她都在游戏里看过——就在她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

游戏里，是周棋洛带“她”来的。周棋洛……

心脏猛地一阵钝痛，随后跳动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女孩脸色惨白，一手扶着电梯光滑的内壁，一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心口。

她感到天悬地转，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电梯里，更不知道自己要到哪一层去。

——电脑屏幕上的这一切，都真切地反馈在男孩眼前，这个人正是身为key的周棋洛。

此时他难掩脸上的惊慌，合上微型电脑用力地推开了自己面前的一扇门。

大片强光白得突兀，将他整个人笼罩住，之后他颀长的身形就被白光一点点吞噬，消失在远处。

久远的记忆再次洪水一般袭上脑海，电梯楼层灯一明一灭，祁晓菱的脸上已经有了虚汗。不太正常的潮红也在她双颊顽固地停留着。

这一刻，是她融入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或者，说它是种本能的排斥更为恰当。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在排斥什么，朦胧的视线中，她看到楼层数字在不断地变化……

浑浑噩噩中，她看到电梯的金属面上，映出了熟悉的画面。

实际上那些都是伪装成金属面板的屏幕，它们正在播放的并不是祁晓菱以为的游戏情节，竟然是——

她自己记忆中的一部分。那是她的那段婚史。

那个男人，第一次从一个模糊的影子变成了一个有大致轮廓的样子。

他们去了民政局，他们去拍了婚纱照，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他们一起出去游玩，他们……

每当夜色深沉，他们平静地躺在同一张床上，各自对着自己的手机，毫无沟通。

犹如复制粘贴的生活，几个月的时间，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复刻。

祁晓菱猛地瞪大眼睛，那个男人……同样的没有脸，她甚至对曾经共同出游、拍照、用餐这种画面，完全没有印象。

不是她忘记了，也不是她记忆出错，她竟然发现，她真正忘记的，不是外婆小纸条上那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她是忘记，自己究竟是谁。那个男人，此时此刻，仅仅是一个轮廓，她却从似曾相识刹那间捕捉到了应有的熟悉感。

那是一个结合四位“男主”的虚构人物！那个男人，从头到尾就没有存在过。因为，祁晓菱根本，还没有到达28岁！

大口喘气的祁晓菱，忽然用力敲打起面前的画面，随着指骨敲击在冰凉平面上，有什么东西应声碎裂。

一幕幕重复播放的画面，也在同时四分五裂，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组成画面的光彻底熄灭。

一片漆黑中，电梯门开了。

祁晓菱浑身发抖，那种眨眼间被抽干了全部力气的虚脱感。这可能真的是第一次。

她发现，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活在错误的时间里。这句话太混乱，却是前所未有的真实。

一步步踩在空洞的走廊，这里不知为何同样一片漆黑。整个楼层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

她还没有想通所有的事情，可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那个没有脸的男人，那个没有脸的学生……

“砰——”急促又沉重的撞门声出现在不远处，紧随其后的，是慌乱的喘息声。

周棋洛晓菱！

周棋洛的嗓音响起时，祁晓菱的心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他看到了，他能看到。他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