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迷迷糊糊间游离到一处空濛境界,见天水相接,世界茫茫连成一片,她适才被琼罗真人重击,以为此时已经魂归天地,自己不过一缕残存意识,有些错愕。
“你真是不省心” 一道渺远声音响起,九黎闭目垂首,神识锁住阿绯,淡淡发问。
“哎?九黎大人?原来我没死…” 阿绯挠挠头,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舒了口气,见九黎沉默伫立前方,不禁上前凑到他跟前,一脸讨好谄媚。
“定是九黎大人泼天灵力救下小妖,小妖感激不尽!” 狐狸说罢施施然行了个礼,对他灿烂笑笑。
九黎见阿绯天真烂漫,毫不知情样子,心中一丝不忍,无奈道,
“所幸玲珑镯子救你一命,你粗心大意,火灵外泄,若是遇到高手,一眼看出你是狐妖,十分危险” 九黎双手一翻,现出一只红色簪子来,阿绯瞪大眼睛,开心的接过,看了好久。
“戴此簪可紧锁妖身,不过也压住半数火灵”
“哇!九黎大人你可真好!” 阿绯好好道谢,迫不及待的把簪子戴到头顶,瞬间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锁住一大半火灵,自己的人身却稳固无比,再也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此番伤好后,随我离开人间” 九黎睁眼,开口要求到。
“啊?我已与人订了婚姻,此时万万不能和您回去啊!” 阿绯急忙解释,
“我拜会他师父,也不知为何,那老头见到我,问我几句话就打过来了,我毫无防备,差点被他杀了”
阿绯想到琼罗真人凌厉掌法,不禁汗毛倒竖,却又疑惑莫名,不知他为何贸然出手。
“你勿要与那凡人纠缠” 九黎启唇,虽是收了天狐威压,目光却摄人心魄,叫阿绯不敢对视。
“可是人妖疏途?这次得了九黎大人秘宝,我戴上与寻常女子无异,又有何不可呢?”
阿绯眨眨狐眼,心中千百个问号,自己虽是狐狸,但已修出人身,且有九黎秘宝加持,也与凡俗女子无异,为何不许和温峤在一块呢?
“那凡人与常人不同,他已转世九世,修的是功德道,此为他最后一世,若功德圆满,便可位列仙班;那使者陪着他轮回千年,护持他成仙,也是用心良苦”
“啊?” 阿绯惊讶不已,温峤修为这么差还可修成仙吗?难道仙人不应该是指天灭地,通天修为的大能吗?
“修仙百法,他修的是功德仙与寻常不同,你若再与他纠缠,只怕折了他的九世修为,他又要重新轮回,从头修行;且使者勿说天机,已被天道斩杀,此后他孤身转世,只怕流转尘世,再难修仙了”
九黎微微叹气,有些叹息,见阿绯还是似懂非懂,不禁摇摇头,这小狐不知天道,又太过任性,做事不管不顾,实在应该好好教养。
阿绯沉默良久,眼圈红了,看似要哭,似乎有许多问题想问。
九黎头痛,不想多言,索性施了一道昏睡咒,阿绯神识骤然昏迷。九黎望了她一会,面上不悲不喜,施法医治了她受伤的元神,便凌空一掌,送她神识归体。
狐狸虽受伤颇重,但妖族天生愈合强大,又得九黎相救,已是好了许多,待她缓缓睁眼时,竟然已经回到玉鸾院,躺在一张垂花大床上,彤羽坐到床沿边,面色颇为凝重。
“彤羽?我怎么回家了?” 阿绯声音哑哑,也不知昏睡多久,喉咙又肿又痛。
彤羽急忙从厅堂取了清茶,好好喂阿绯喝下,倩柔拿出一条绣帕,擦了擦她小脸,面色惨淡,淡淡叹气。
阿绯看着两人神色异常有些奇怪,急忙询问。
好一会,彤羽才幽幽说道,
“姑娘可好些了?”
阿绯胡乱点头,抓住彤羽的手,“到底发生何事?你们怎么整个心事重重的?”
彤羽定定看了阿绯半晌,似下定决心一般,缓缓说道,“姑娘,大公子病急,已是…”
“已是什么?”
“已是病入膏肓”
阿绯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心仿佛被巨石重击,整个人呆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温峤之前身体明明已经好了,为何现在又病入膏肓?
温峤!温峤!温峤如何了?
“温峤呢?我要去见他!温峤!” 阿绯焦急透顶,慌忙翻身下床,一时力猛,竟摔在地上,彤羽心疼不已,急忙扶起阿绯,
“姑娘,姑娘莫急!”
“走开!”
阿绯赤脚披发,穿着单薄睡衣,跌跌撞撞向外奔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温峤,你等我,我马上去照顾你,温峤!
还未到大门口,一道木系灵力打来,阿绯躲避不及,硬生生被打倒在地,她本就旧伤未好,此时突遭攻击,更是血气上涌,嘴角一角殷红乍现。
来人步步生莲,气质清冷,正是李灵珈。她身后跟着几个翠绿衣衫的小童,周身木系灵能翻涌,看来应是她的师弟一辈。
“不想死便滚开!” 阿绯柳眉倒竖,厉声说道,
“呵,你休想再亲近温峤!” 李灵珈横眉怒斥,一条绿色藤蔓缠住她,阿绯被紧紧缚住不得动弹。往常阿绯从不正视李灵珈,以为她不过木系治疗术大成,不想攻击法术也如此精进,自己被藤蔓缚住,转瞬间竟调转不了一丝火灵。
“放开我!你这贱人!” 阿绯咬碎银牙,已是怒不可遏。
“放肆!一介狐妖安敢对师姐不敬?”
一位绿衣小童站出来,双手捏诀,操纵着藤蔓掌掴她几下,阿绯疼痛极了,气的几欲昏厥,眼眶湿润不已,却硬咬着牙不肯下泪。
彤羽倩柔见阿绯受辱,想要上前帮助,却被她斥住,又唤出赫炽隔绝二人。彤羽,倩柔被固在结界中,面前一片模糊,也听不得外界声响,焦急至极。
阿绯姣好面孔霎时生出淡淡血痕,这藤蔓遍生倒刺,几下掌掴倒是不碍事,只是这倒刺尽数插到阿绯脸上,疼痛难忍,阿绯一声不吭,目光如炬,不屈的怒视来人,轻哼一声。
“你们不过是欺负我受伤,若我伤好,定将你们杀尽” 阿绯说话牵扯到脸上伤口,霎时面容血痕更深,大的伤口渗出血液,滴滴落地。
那小童气急败坏,欲再鞭笞,却被李灵珈止住。李灵珈目色淡淡,不动半分表情,她缓缓走到阿绯跟前,居高临下,用藤条压住阿绯,逼她伏在地上,阿绯盯着她一双青绿双凤履,目眦欲裂。
“昔日与你说过,勿要毁人姻缘,早日回归山林,人间岂是你这畜生可呆的?”
李灵珈颔首轻笑,见阿绯要出言反驳,操纵藤条裹住阿绯小嘴,倒刺缓缓刺进娇嫩双唇,血流不止,李灵珈用木灵紧紧压住阿绯,逼她跪倒自己跟前。
“你这冥顽不灵的妖物,我先前怜惜你修为不易,想留你一条贱命,谁知你不改本性,竟杀害琼罗真人,盗取天机盘,你千方百计接近温峤,害他修为废弃,呕尽心头血,你收买温家女眷,逼着伯母答应婚事,你这狼子野心,真以为无人可知吗?”
李灵珈加重木灵,狠狠按住阿绯的头,逼着她“咚咚咚” 行了三声磕头大礼。
阿绯平常最恨凡人跪拜大礼,此生除了天地父母,还从未跪拜过他人,如今被逼着向凡女叩首,觉得屈辱至极,恨不得捏碎元神,顷刻与他们同归于尽,却顾念着玉鸾院诸位姐妹安危,咬碎牙齿,硬生生忍了下来。
“师姐,何故与这妖物多言,尽快斩杀了,好替温公子出口恶气!” 小童对李灵珈恭敬抱拳,李灵珈不置可否,小童取出一把青绿宝剑,剑身光泽耀眼,不为凡器。
“卑鄙妖物,勾引温家公子,毁我师姐姻缘,看我不斩了你,用你内丹制作法器,外皮做靴,天天踩在脚下,真以为披着人皮就是美貌女郎?不过只不知好歹的畜生!”
那小童指着阿绯骂道,阿绯心神俱疲,懒得听他念叨,神色嘲讽,嘴角上扬,倒刺又扎的更深,白嫩如雪的面容血痕无数,早已不见昔日美貌。
青绿宝剑刺下,硬生生捅进阿绯心脏,玲珑手镯光芒大作,护住阿绯内丹,剑柄没入半截再难进入。阿绯内息被扰,全身气血上涌,口中出血不止,顺着衣衫缓缓流到地上,汇聚成个小血凹。
想阿绯昔日泽下苦存,何种危险不曾遇过?此番又如何,她本天生地养一介火灵狐狸,纵使殒命也是天收,哪轮得到你们这些宵小鼠辈?
阿绯微微仰头,神情颇为不屑,胸间插着半截入身的宝剑,箕踞而坐,径直盯住李灵珈,觉得她无比可笑。
从前她倒觉得李灵珈木系大成,又有慧根,对她印象很好,没想到她却也如话本中的泼妇恶妇一般如此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想起温峤从前对她敬佩尊敬之样,阿绯不禁摇摇头,笑出声来。
众人见阿绯面目全非却笑声不止,不禁心头害怕,李灵珈恼羞成怒,收紧藤蔓,其他人也现出武器,想要群攻阿绯。
此时一柄玄色利剑从天而降,李霄钧挡在阿绯面前,止住众人攻击,
“兄长,你要袒护这狐妖吗?她杀真人,害温峤,已是罪无可恕!”
“事情还未查明,你贸然出手,可是想温峤恨你一生?”
李灵珈紧皱眉头,凝聚出的木系短刃骤然消散,轻轻阖住双眸,似乎疲倦不已,
“撤!”
“师姐,这可是只妖,对修行大有裨益啊!” 小童急不可耐,出言规劝。
“我说撤!” 李灵珈遽然睁眼,泠然环视众人,拂袖离去,小童气愤跺脚,召回青绿利剑,也随李灵珈远走了。
阿绯束缚骤解,利剑脱身,霎时血流如注,血流聚成一条小河,蜿蜒渗进玉鸾院的青石板道。
狐狸忙静坐调息,封住周身大穴,堪堪缓解流血之势,召出赫炽火灵逼出体内倒刺,
李霄钧见阿绯模样,心中痛惜难过,也坐在院中以水灵之力为其护法。
彤羽倩柔等人看姑娘血肉模糊,受伤严重,都哭倒在地,如意还有理智,连忙跑出院外,去找医生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