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和薛洋貌似聊了很多,从初识到后来的义城时期,全部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
比如趁着阿箐不在,晓星尘偷偷地多给薛洋一颗糖;再比如说薛洋有一次发了高烧,晓星尘照顾了他一宿,最后却和他一起睡着了;也比如说元宵节的晚上,晓星尘不允许薛洋和阿箐多喝酒,自己却不小心醉了......
可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宋岚来找晓星尘的那天,薛洋骗他亲手杀了故友;后来霜华没入薛洋腹中的那一刻,注定了两人此后再不能如从前一般......
醒来的时候,晓星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来,却被屋子里的光线刺得闭了回去。
白绫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了,晓星尘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到清晰,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屋内的光线,他看到了一屋子的狼藉。
晓星尘颤抖地将手伸到眼前,不知是不是酒意还未消散,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他......的眼睛。
紧接着他把视线从手上转到了屋内,酒坛子碎了几个,酒水撒了一地,酒杯倒在木桌上,没喝完的酒水顺着桌子滴下,甚至就连做工精致的木椅也像是被人用剑划过几下一样,已经散架了......将一切尽收眼底以后,迟迟没有发现薛洋。
他心下疑惑,拿起霜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包厢,迎面走来的店小二向他颔首:“盲眼的那位公子已经把酒水钱,和一切的赔偿费给付了,他让我问问公子你,哪里可有不适?”
晓星尘一怔,声音沙哑,喃喃道:“盲眼的......公子?薛洋?”
那店小二笑道:“莫非公子现在酒还未醒?就是同你一起来的那位盲眼的公子啊,昨天你还牵了他一路。”
“......”晓星尘低头看自己的身上,身体是自己的身体无疑,除了还有些醉意以外,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换上了黑衣。
店小二很贴心地拿来铜镜,方便他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只一眼,晓星尘就确定他眼眶里的眼睛,是薛洋的无疑。
铜镜里的道人不再白衣如雪,可气质依旧还是当年的明月清风,晓星尘把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眼眶里的眼睛上。
薛洋的眼睛很漂亮,原谅晓星尘现在已经用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他的眼睛了。
他这才了然,一身黑衣,眼眶里又是薛洋的眼睛,想必这店小二把他当成了薛洋。
他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是昨天被薛洋牵了一路的手,指尖上好似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晓星尘神情恍惚地离开了酒楼,刚刚要下定决心去寻薛洋,可没走几步,就听见了万分熟悉的声音在唤他,他眼底的失望一闪即逝,那声音不是薛洋的,他转身向声音的来源看去,是宋岚。
“星尘......你的眼睛?!”宋岚的语气是又惊又喜,可晓星尘已经无心去管这些了。
晓星尘想回答,可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干哑地难受。
“道长......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白瞳少女抱着竹竿,肩膀一颤一颤的,显然来的路上哭了一路,“我们一路打听才知道你在这里,薛洋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听到了“薛洋”这两个字,宋岚这才注意到晓星尘身上的黑衣,额头上青筋暴起,怒道:“薛洋这个混蛋!”
晓星尘眼眶有些红,他已经无心顾及宋岚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了,他艰难道:“我......我要去找薛洋......”
“道长,薛洋不在了!”
“我知道他死了......”
“不是死了!是不在了!没有了!”
“......什么意思......”
“薛洋他是因为执念太深才回来的,而如今估计是心意已了,灰飞烟灭了。道长你是知道的,十恶不赦之人,是无法入轮回的。”
阿箐又絮絮叨叨地解释了许多,晓星尘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眼眶红得更厉害了,他险些晕倒,幸好宋岚及时扶住了他。
“......薛洋。”
可惜,好像没有人可以回应他了。
此后义城再无他。
晓星尘执意告辞了宋岚和阿箐,负霜华,独自前往义城。
宋岚还是告诉他了,薛洋在义城守了八年,丢了锁灵囊,连命都不要了,就连死之前惦记着的,都是晓星尘。
晓星尘联想到了薛洋今日的种种反常,他之前只活到了二十岁,他无法想象一个人怎样才可以在一座空城待上八年,可是这些,薛洋居然都不曾告诉过他。
......
这么多年来,义城一点儿也没变,只是寂寞了一点而已。
晓星尘闭上眼睛,恍惚之中,自己身旁好像就坐了一位青年。
——道长,我要吃糖。
——都多大了,还喜欢吃糖。
窗外的草木,生长得更茂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