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猎的彩旗,咚咚的锣鼓,悠扬的二胡和三弦由远而近。打头的是“春官老爷”,一般人都称之为“春官”。“春官”是封建社会对礼部的别称,掌管礼仪、祭享、贡举、外交等职。由于闹社火一是在春天,又算是个文化活动,也就成了春官的份内之事。“春官”是社火队的总领队,担负着统领指挥整个社火队的重任。按照杨树沟的传统习俗,“春官”必须由村里辈份大且年龄在60周岁以上的德高望重者担任。因此,在社火队里扮演“春官”是一份难得的殊荣。在闹社火前,社火会的头一件大事就是推选“春官”,然后由会长亲自将大红请帖郑重其事地送到入选人手中。入选人为表谦虚,必然略有一番推诿,而后答应下来。待到社火开始时,每天早晨社火会的人要敲锣打鼓,燃放炮仗,前去请“春官”。“春官”装扮齐整,欣然就位,率领社火队,红红火火,走乡串户,正式开闹。这位 “春官老爷”的服装是朝廷命官打扮,头戴乌纱帽,身穿红蟒袍,手执一把折扇或鹅毛扇。两边排列着全套仪仗执事,左右护卫手执写有“回避”、“肃静”或“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等字样的虎头牌。另外还有道锣、探马、报子、门子、衙役等一班人前拥后卫,俨然一派官员出巡的威仪。“春官”在社火队里享有绝对的权威。
杨树村的春官大任一直是由钱老师来担当的,至到后来他转正后就再没当。
再后面是三个穿扮奇异的人物,分别叫做“蛮婆子”,“膏药匠”和“西番”。这“蛮婆子”顾名思义就是个女人,她的服饰特征十分明显,典型的“高头弓鞋”。女性结婚时,就要将头发高高梳起,俗称“高头”。再看她的衣服是长及膝盖的大襟褂,裤子肥大,裤脚扎有类似裹腿、压有花边的“裤腿”,颜色多为大红大绿,颜色鲜艳。她是整个队伍的总指挥,怀里抱一个叫“三官爷”的神偶,手里还拿着个“棒槌”,用绳子拴在胳膊上,见着围观的人是要用那棒槌杵的,一边还在嘴里说些吉利讨采的话,一边当然是想要对方拿出些银两。当然人们一边看社火,一边也就格外提防着“蛮婆子”。
但说这杨树沟扮“蛮婆子”最绝的要数这沙老汉了。他本来就长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如今化了妆,往往也要喝两口酒仗胆子,也就格外地“巧舌如簧”了。别看他在队伍里蹦来蹦去,那一双眼睛却在随时踅摸着人群里的猎物,如若瞅准目标,便如脱笼之鹄,旋即向目标冲去,顺势也便把那怀里的“三官”也送了出去。那可是躲也躲不得,避也避不了,任凭“她”把那手里棒槌在你身上那个戳呀杵地,嘴里也便嘣出那诸如“你给我的三官爷虔上个心,他保你着乐太平”“一棒槌捣得你阖家平安,两棒槌捣得你四季平安,三棒槌捣得你八福长寿”……
就在这个当口,卖狗皮膏药的“膏药匠”和反穿皮袄、头戴毡帽的“西番”也一起围拢上来了,也加入了“蛮”的阵营,随机围观的群众也都包围上来了,那惯常前进的社火队伍也停下了脚步。而那围住的无外乎这样几种情形:一是刚过门的新媳妇、来拜老丈人的新女婿;一是杨树沟的“有钱汉”,如把建中、何军人、老工人等,当然也包括机关干部、学校老师;三是过路的生人。
那膏药匠一只手里挑着个药罐子,里面装的是从把德家要上的黑机油,罐子里插着的个细木条,要是掏钱不利索他便把那黑机油往你脸上抹;一中手里是招揽顾客的“拨浪鼓”,一边摇得嘣棱棱直响,一边嘴里也是吉利话“吃了我的神仙药,一辈子不得病”。扮这个的是贩牲口的春辉子。
这个西番看起来有点凶,脸似锅底,皮袄反穿,手拿皮鞭,腰里还背着个“老土炮”,见着人便是拿皮鞭抽。说什么“一皮鞭打得你东干东成、西干西应”“两皮鞭打得你骡马成群”,那些被围住的人便也只有乖乖掏钱的份了,有些天性爱乐呵的人也会跟着鼓点和这三位来上一段“伦巴”。当然也有跑脱的,那都是年轻麻利的,此时也便蹲在老远里窃喜自胜。
游旱船是男女老少最喜欢的一种节目,船用竹,木,麦杆扎成,外蒙彩布,扎上纸花。非常轻巧。表演时将选一位美丽漂亮的媳妇,当然不分男女,将其系在舞者的腰间,入坐船状,另有几人扮装艄公,和船中的姑娘同舞对歌,犹如水面行舟。活灵活现。“妞秧歌”让人哑然失笑。最后扫尾的就是“耍龙”,“打狮子”和“和尚戏柳翠”了!这种暨表演与武打一体的体系演练,正是象征了驱赶瘟疫,迎喜接福的用意吧。中国是龙的传人,龙是吉祥物,当龙在场中盘旋飞舞时,人们都抢着站在中间,让龙把自己缠上一圈,以暗示带来吉祥如意。
当然人们最爱看的便是那一处“大头和尚戏柳翠”了,据说这处戏就数杨树沟的好。
先来说说这个故事:
很早以前,山里有座庙,庙里长着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柳树。这柳树经千年的修炼,已经幻化成仙,成了一个俊俏的大姑娘,取名柳翠。这个柳翠也是动了凡心,偷偷地爱上了庙里的一个大头小和尚。直到有一天,庙里只有小和尚一人的时候,柳翠便装作进香的香客,挑逗起了小和尚,小和尚也是道行浅,一时间竟也忘了佛门戒律,与柳翠尽情地玩耍,戏闹起来。这里,有个樵夫打柴正好路过此地,所见庙内有女子笑声,感到奇怪。扒在墙头上一看,原来小和尚竟和大姑娘在一起打情骂俏,忍不住大笑,双手一松,掉下墙头。他便把这个事当作笑话讲给众人听。有个社火头儿听了此事,觉得有趣,过春节时,编成社火演了起来。男女老少都爱看。 从此,“大头和尚戏柳翠”就流传开了。
这个舞戏由两人表演。男的头戴“大头和尚”面具,身穿藏红袍子,脖子里挂一串念珠,手里拎着一把拂尘。最搞笑之处在于这个和尚腰里有一人造的疙瘩,似是驼背。伴着锣鼓“咣,咣,咣咣咣”“庆,庆,庆庆庆”的节奏,他分别要做拂尘、上香、磕头、打坐的动作,每个动作后面都有一个摇动腰里疙瘩的动作十分滑稽和充满喜感。再说他那磕的是“长头”,每次需匍匐于平地上,说起来也还是个体力活。当他开始打坐念经的时候,那个柳翠便跳着滑步舞上场了(传统习惯为男扮女装),她云头压鬓,斜插鲜花,身着彩旦服,手持花扇。此时鼓点明显加快,那柳翠也是脚下生风,不一会便来到和尚跟前。柳翠便开始百般挑逗和尚,几次三番,鼓点越发激越,人们的喝彩声也不绝于耳。整个过程,幽默风趣,浪漫色彩浓厚,加上扭、摇、追、逗等技巧动作,别具风韵。
从三年级的第一学期开始,军们要开始接受教师角色训练。先是见习,在老师的带领下,到附近小学去跟班听课一周。后来又开展模拟实习,一个班分成几个模拟实习小组,每个同学在实习小组模拟上课。指导老师及其他同学进行点评。同学们也都开始熟悉课堂,熟悉这将一生从事的本职工作。大家也就纷纷表现出极大的热忱和兴奋。
班上共分了三个组,每组十几个人,分别到牛家坪的三所小学去见习。军们这一组共十四个人,分到了牛家坪乡张庄小学。这是一个小村校,学校里有百十来个学生,十个老师。学校建在村子中间,教室是青砖砌的,房顶铺着红瓦,围墙是土夯的,军觉得和他的小学差不多模样。
校长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头,帽子下面鬓角的头发半数白了,人很热情。军们这一组是美术老师带队,组长是班长李小光。根据安排,上午一般是跟班听课,他们十四个人按五个年级分组,每组四五个人。军分到四年级,同组的还有3个人,两个女生,省天香、张大梅,一个男生,钱顺利。
这次见习一共是五天时间,头三天听,后两天每组要选2个同学试讲。军每天都很认真的听、详细地记。
上课铃响了,他们四个早早就坐在教室后面等着老师来上课。
一个四十上下模样的男教师,夹支窝下夹着一本书走上了讲台。他环顾了教室四周后,开始上课。这是一节语文课,要上的课文是《珍贵的教科书》。
军们先前已经听了校长的介绍,知道这位老师姓李,是个民办老师,教三年级语文和二年级数学,还担任三年级的班主任。
这篇课文主要记叙了在1947年保卫延安的战争中,延安小学的学生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顽强地坚持学习,张指导员为了保护教科书而献出自己的生命,说明教科书的珍贵及当时学习环境的艰苦,体现了革命先辈对后代的殷切希望。
课文以教科书为线索,以“珍贵”为核心,分“盼书”“取书”“护书”“激励”四部分展开叙述。着重记叙了张指导员为保护教科书而献出了自己宝贵生命的感人事迹。语言生动感人,结构紧凑,感情强烈,读后催人奋进。与课文第十一自然段内容相配套的有一幅插图,表现的是张指导员牺牲前的情景。
军上小学时也学过这篇课文,现在老师讲起来时他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小学时光。
那时候,天刚蒙蒙亮,各家各户亮起昏黄的灯光,既而烟囱里便冒起袅袅炊烟,各家的母亲都起来架锅生火烧早饭了。早饭就应以饭为主,男人们吃了要去田里劳作,吃饭耐饱,不容易消耗,可以保证有充足的体力进行劳作。可是包产到户不久的农村,粮食还是不够吃,大多时候还是开水泡馍馍,很少有吃饭的时候。到了八九点,女人们才会做上点寸寸面送到田里给男人们续能量。吃过同样的早饭后,邻里同学相呼结伴上学去,巷道里、大路上,成群结队,这儿七八个,那儿三五个,大大小小,挎着或背着五颜六色的书包,多数书包是自家母亲手工缝制的,或是家里的哥哥姐姐用过的,书包里的书本也不多,三五本算不少了。没有花哨的文具,偶尔哪个同学书包里能有个小小的卷笔刀,准会惹来大家羡慕的眼光和围观。
来到学校,大家把书上的课文一篇一篇以“唱”的形式念下去,前后鼻不分,平翘舌混杂,标点符号不管,抑扬顿挫、情感起伏更加没有概念,有的就只是同一节奏,同一速度,按照自己喜欢,又出奇统一的语音语调语速来念文。这是那时读书最突出的特点!就这样,五年下来,那每一篇课文同学们都会背下来,许多年后,军坐在小学课堂里听课,依然觉得很熟悉、很亲切。
现在上课的这位李老师也是用方言在教授。
李老师的上课方法和军的小学钱老师差不多,也是先大声念课文三四遍,然后就是写生字词。这些完成之后就是分段、总结中心思想。
军觉得和他们现在老师讲的还是有区别的,可是他还是找不到方向。
连续听了三天后,军觉得这些老师们和他的小学老师一样,都是一个“模子”倒地,课堂的流程是一样的。每节课结束后,军都会把自已的一些想法都记在本子上,他当然不敢对着老师提,都是自已心里想的。接下来就是检验听课成果的时候了,军自然是被选中为上课的同学之一。
军上的还是语文课,是一首古诗《村居》。
“上课,同学们好!”,军也是环顾了教室四周后开始上课的,“上一节课,同学们学了……”
军的语气有急有缓,毕竟是第一次给学生们上课,难免有点紧张,说出来话也就没有节奏感。尤其当他抬头望着坐在教室后面听课的老师和其它三个同学时,他不禁在想,“怎么这么多人来看我笑料呢,这不是给我压力吗?”
但很快军便忘掉了这些,因为他知道这是在上课。他依着教案,井然有序的按计划进行着教学。
学生们配合得也不错,也很积极的举手回答问题。
可是他先前各种美好的设计在课堂的推进中完全乱了,他完全过于死板的按教案授课,临时发挥而增加的内容和问题不是很多,对时间的把握不够,还有缺乏节奏感和连贯性的言语表达。
下课铃响了,他的课堂任务还有些没有完成,这让他有点手忙脚乱,他深深的感到了这节课的失败。
李老师,校长还有同学们都来安慰他,说毕竟是第一次,这已经不错了,继续努力等。可是军觉得,上好一节课完全不是想像的那样简单。
五天的见习很快就结束了,军和其它同学一样都有很大的收获。那天在张庄小学的第一堂课足以让军终生难忘。
回到学校,班上又组织了全班的分享交流活动。
为了巩固教学见习的收获,尽早融入课堂,为四年级的实习打好基础,期中考试结束后,班主任便每天安排3个人在晚自习时间进行试讲训练。
六个人一个小组,是按座位分的。全班共分了七个组,每晚各组选派一人进行试讲。
转眼已是四月光景,最美人间四月天。“牛师”的春天也是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每年四月到五月是学校的文体艺术周,各项活动都由学生会和团委组织。那时候学生会主席是四年级的一个男学生,大家都叫他“王子”,时间久了他的姓啥名谁到是谁也不记得了。这个“王子”,天生一副领导模样,圆脸盘,挎着一副“二轱辘”。说话也是喜欢拿腔拿调,经常“这个”“那个”的,还不时会咳上两声。他的组织能力和领导能力确实是高,学生会里的那些“喽啰”们对他可是言听计从。就拿军的那个舍友张华来说,他本来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物,可是常到学生会“王子”的办公室里打扫卫生。他是一进学校就瞄上了学生会,总是想方设法想着进到学生会。军清楚的记得这些年张华总是不在宿舍里,有时间就去找“王子”,常常半夜三更的回宿舍。果不其然,一年级第二学期他就进了学生会,现在就在纪检部担任部长职务。常常在“两操”和学生集会的时候夹着个本本在队伍里串来串去,同学们都私下里叫他“汉奸”。看得出他很喜欢这个角色。
其实班主任已经跟军谈过几次了,政教处的毕主任也是有这个意思,毕竟学生会是学生组织,总要吸收一些品学兼优的同学。可是军看不惯张华的那些做派,也不喜欢参加什么组织。他很小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听旁人说,他爷就是参加过什么“青帮”,到后来挨了批斗不说,还差点要了命。他奶奶常告诫他们弟兄两个,在学校也好、社会上也好都不能参加这个那个的帮派。虽然学生会不是“青帮”,可军天生就没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