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别哭

章筱曼居然抱着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连我妈最后一面都还没见...就，就差点成烈士了……”

旁边的几个战友看着她滑稽的模样，忍俊不禁，梁振威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揪着她的衣领把她从地上一把提了起来：“这不没死吗！嚎什么丧！丢死个人了，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平时嘴不饶人的章筱曼这会儿也不反驳，光顾着擦眼泪，梁振威气得翻了翻白眼，转身走开了。

好几个战友身上都挂了彩，陆海铭的手腕也不知怎么搞的，被“敌人”划出好几条横七竖八的口子，鲜血直流，还好没有割到血管，对生命没有什么威胁。唐心凌从地上捡起纱布和药品为他消毒包扎。

“你小子咋搞的，没事儿吧？”蒋飞远远地冲着他喊，陆海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都是大老爷们儿，一点小伤能有什么事儿，这点都受不了我就不会来当兵啦！”

唐心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好样儿的！不过以后可要长个心眼儿，要是割到动脉就危险了！”陆海铭憨笑道：“当时光想着救您，也没注意他手里有刀，现在还给您添麻烦……”“哪里的话！”唐心凌缠着纱布，“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那个名叫郭良轩的瘦高个儿揣着手，沉默地站在一旁，眼里尽是不屑，在他的对面，名叫祁梓涵的女兵隔着两米不到的距离上下打量着苏星辰。

蒋飞咂了咂嘴：“你们烈焰这帮兔崽子也真狠，居然真动刀子！”

“说谁呢！”他肩上早挨了苏星辰一拳，“你说谁是兔崽子？！”

厉剑站在旁边，死盯着蒋飞，眼里是压制的怒意，谢潼站在他旁边，也恶狠狠地看着苏星辰。

“你着什么急，现在你可是利刃的人！”蒋飞调侃苏星辰，一回头感受到了厉剑不怎么友善的目光，“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厉剑不搭理他，仍旧盯着他，蒋飞看着对方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脸，有些不好意思：“你别这么瞪我，怪渗人的……刚才下手是重了点，但谁知道呢……你们不也动真格了吗……就算扯平了行不？”

厉剑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这里，他看向紧挨蒋飞站着的苏星辰：“黑猫，他是谁？”

“他？”苏星辰刚想说话，却被厉剑话里的醋味儿猛呛了一口，连忙往边上退了几步，尴尬道：“还能是谁，不就是……利刃受训的菜鸟呗，别管他！”

“说的哪里话！”偏偏蒋飞不识相，“你到底是哪边的啊！”他敲敲苏星辰的头盔，一把搂住她单薄的肩膀，“咱俩可是战友！”

此言一出，刚平息一点怒火的厉剑又像被激怒的斗鸡一样咬牙切齿起来，和苏星辰认识一年多，他从来没敢对她动手动脚，面前这小子和她见面不过一两天的光景，却搞得好像俩人是认识了十来年的生死兄弟一样，说好听点是吃醋，说得难听点就是羡慕嫉妒恨。

谢潼当然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酸味，于是故意再靠近了厉剑几步查看他脸上的伤。

“你！”苏星辰的脸霎时红了个透，“你干嘛！”她用力甩开蒋飞的手，“给我起开！”于此同时，厉剑也轻轻偏头躲开了谢潼想为他擦去脸上血迹的手指。

谢潼的手在半空中愣了愣，最后失落地垂下来，苏星辰感受到了气氛的尴尬，主动挑起话题，“几天不见，火烈鸟的头发怎么回事儿啊？”她笑嘻嘻地看向谢潼，女孩长着一张精致的脸，天生白皙的皮肤，新月似的眉，还有一双灵气的眼睛，却顶着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比自己走之前好像又更短了一些，因为刚才戴头套的缘故，被弄得更加乱七八糟。

谢潼瞅她一眼，不说话，厉剑看了看身边的女孩，有些无奈：“是她自己剪的，她一不高兴就喜欢折腾自己，你走那天又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剪了一次。”

谢潼拐了厉剑一下，示意他闭嘴，自己则什么都不说。

“你最近还好吗？”厉剑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苏星辰身上，相比起刚认识的时候，她好像是长高了，似乎也更瘦了，一身迷彩看起来更加高挑纤细，只是脸上还能看出尚未褪去的稚气。

“挺好的啊！”苏星辰笑着回答，“陆航旅的伙食可好了，就是人太多抢不到肉吃。”

“那不还有我嘛！”蒋飞又不合时宜地插嘴，“抢肉我在行！”

这次没人搭理他，厉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苏星辰身上，“训练很辛苦吧？”

“不辛苦不辛苦，”苏星辰摇摇头，一副乐天派的模样，“这不才刚开始嘛，我还没体验过比烈焰辛苦的训练呢！”

“猎豹走了，驯鹿走了，你也走了，老黄来接任总队长，一时还蛮不适应的……”厉剑抿了抿嘴，“那你多保重，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苏星辰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有火烈鸟和烈焰的其他弟兄，你们都照顾好自己，咱们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再见面的。”她说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安慰厉剑。

顾寒锋吹响了集合哨，伴随着高城集合的命令，苏星辰冲厉剑挥了挥手，“我得走啦！后会有期！”她开玩笑地抱了个拳，和蒋飞并肩跑向训练场中央。

厉剑木然地愣在那里，许久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她的背影，当然，也看到了她身边的蒋飞。

他叹了口气，准备离开，莫名其妙的挫败感席卷了全身，他觉得自己输了，明明什么都没输掉，却又觉得什么都输得一干二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输给了谁，是自己一如既往暗恋着的少女苏星辰，还是刚刚交手的菜鸟蒋飞。

她太明媚了，厉剑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明媚得让人无法忘记，像光一样硬生生闯进了自己的心里，明明她已经离开了烈焰，却好像处处都还有她的身影，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站在厉剑身边的谢潼早已经大步向前走去，厉剑追上前去，拉住了她的衣袖：“火烈鸟，你干嘛去？”

“你干嘛？”谢潼恼怒地回头，脸上却多了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泛红的双眼蓄满她拼命咬牙忍住泪水。

“……哭了？”

她哭了。在训练中无数次受伤都没喊过一次疼掉过一滴泪的火烈鸟谢潼哭了。

她那么要强的人，从没在别人面前掉过眼泪，除了厉剑。她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自己的懦弱。

厉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她的要强和内心的柔软。向来不善言辞的他伸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迟疑着说出几个字：“谢潼，别哭……”

谢潼发狠地一抹眼泪，本想倔强地告诉他“谁哭了”，可是衣袖经过的地方，泪水决堤似的涌出眼眶砸在胸前的衣襟上，她捂着脸，声音颤抖着呜咽，弯下腰似乎想捡起砸落满地的骄傲：“我输了……我又输了……”

正如一年前她在搏击训练科目中输给苏星辰一样，一次次被击倒，一次次爬起来，直到最后再也站不起来在猎豹的命令下被战友强行拖下训练场一样，她总是赢不了，苏星辰的强大笼罩着她，让她无法超越，方方面面都一样。

她当然也记得，第一次输给苏星辰的她，躲在僻静处哭得梨花带雨，厉剑蹲在她对面，递给她纸，拍着她的肩告诉她：“谢潼，别哭。”

她还记得，从那时起，他就成了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