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人的命运往往会在瞬间被改变,生活也会就此脱离原来的轨道。自从妻子进了高原的公司后,江枫和妻子的生活就彻底地被改变了。江枫感觉就像是突然骑上了一匹脱缰的野马,失去了控制。
妻子开始昼伏夜出,常常深夜才回家。一个女人在漆黑马乌的深夜才回家不仅让江枫觉得不正常.也让江枫难以接受。做为一个女人,她应该把温馨留在家里,夜晚是男人与女人心灵与肉体交流的时刻,她应该趿着拖鞋,穿着最贴身的内衣,卸掉白天那一本正经的面孔,可以变得非常慵懒,头发蓬乱,可以随意叉开两腿坐在沙发上。在床上可以随意地做各种姿态,毫不压抑地释放自己。夜晚因为有了女人才会变得妩媚,而没有女人的夜晚是枯燥无味的。过惯了在夜晚与妻子耳鬓斯磨的江枫,这样的夜晚让他更加难以忍受。在这样的夜晚,他充满了忧郁、不安、猜测、烦燥……而妻子所干的工作又加重了他的这些心理症状。看看她干的都是些什么工作吧!
妻子的工作是负责销售,其实是攻关。因而她的活动范围主要是歌舞厅、酒楼、宾馆。工作过程是千篇一律的。客人喝得酒酣色迷时,妻子便领他们去歌舞厅泡小姐。
这种生活妻子起初也不大适应。一些人一到歌舞厅里就像到了公共浴池或公共侧所,对他们的行为一点也不避讳,当着妻子的面,有些人就可以公开的与小姐戏谑。“弄得我当时很难堪。”妻子说,我的脸都红了。江枫听了也很难堪,江枫说:你哪像搞销售的,倒是有点像小姐们的“妈妈桑”。这种工作让一个女人去干实在不合适。妻子却说了一句让江枫很吃惊的话:不过习惯了就适应了。江枫想女人无论如何是不该习惯这种事的。
有一天,妻子回来特别的生气。她领去的那个贩羊毛的新疆客户,酒喝得有点多了,倔强地认为妻子是公司派给他的三陪,任旁边的人怎么跟他解释他都不信,拉着妻子的手腕死活不放,谁上来阻拦他就推谁、打谁。一时间包间里乱成一团,桌子被掀翻了,碟碟碗碗摔了一地,整个屋里杯盘狼籍。那新疆人身高力大,那些衣冠楚楚的小白脸们被他扒拉的东倒西歪,拽着妻子的那只手没有一个人能掰开。那新疆人更加得意忘形,嘴里像日本鬼子似地狂呼着:“花姑娘!花姑娘!我的喜欢!”说着一把把妻子抱进怀里狂吻起来。最后还是老同学仗义,冒着一大笔生意告吹的危险,对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五太三粗的人挥了下手,那人便像一条凶猛的猎豹一样冲了出去,三下五除二便把那新疆人撂倒在脏乱的地板上,把妻子解救了出来。
一天晚上妻子去的那家歌舞厅生意火爆,小姐周转不过来,急得吧台到处打呼机。妻子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嫌包房里太闷,就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一会儿。这时一个领班走了过来,对妻子说:“你赶快去7号房,那里的客人都等急了。”她把妻子当成小姐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妻子说.她把我当什么人了。江枫说:你应当高兴才对,她能把你当成小姐,说明你看上去很年轻。妻子说:可我看上去像那些不三不四的小姐吗?江枫看看妻子说:你的确应该穿得稳重一些,不要黑乎乎地一片,而胳膊、腿又自生生地露在外面,这是典型的小姐装束。
一个周末,妻子为了一个房地产合同被几个客户灌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知。送她回来的司机只好像扛肉扇子似地把她扛在肩上送上了楼。江枫把她在床上安顿好,她的嘴里依然说着胡话。刘……刘老板……你……你说话可得算数……就……就……这一杯……怎……怎么还要来……你说什么?……不……不行……我不能和你上床……绝对不行……我不……不……随便和人上床……听得江枫心惊肉跳!
这哪是什么正经人干的工作?自从妻子干上这件工作后,江枫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时刻为妻子感到担心。每当妻子给江枫讲述她的这些奇遇时,江枫的忧虑就会加重。后来妻子看出了江枫的忧虑,便不给江枫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有时他会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当江枫追问时,她又不说了,问得急了便说没什么,没什么。这更让江枫疑窦丛生,觉得肯定有什么,而且是和她的那个老同学——高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江枫坚信这点。
江枫一直不相信世上的男女之间会存在什么崇高的友谊,尤其是一个男人不求回报地为一个女人付出他所能付出的一切的时候,这种友谊尤其让人怀疑。高原对江枫的妻子正是这样。只要是妻子有求于他的事,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办成。这一点常常让妻子感动不已。江枫明白,一个男人老是让一个女人感动那怎么得了,那女人是很容易丧失理性的。
江枫不知道妻子是否丧失了理性。江枫的思维在高原出现和妻子辞职后变得一片混乱。他有时觉得妻子和高原的交往是正常的,人家毕竟是同学吗!互相帮助提携理所当然,有时江枫又觉得妻子和高原的交往是不正常的。也许在某一天的夜晚,妻子和高原早已逾越雷池,他们有太多这样的机会。假如他们单独相处时,高原突然抱住妻子,妻子会奋力反抗吗,会像那些贞节烈女一样对色狼还以耳光吗,江枫自己都觉得妻子是不会那样去做的。她会怎样做呢?这是让江枫痛苦不堪的想法。也许她会半推半就,但这更会助长男人的魔性。而这双充满魔力的双手最终会把女人玩于掌股之间。也许妻子会真的反抗,但慑于高原的地位和她所受的恩惠,反抗会变得越来越不坚决,最终地屈服在高原的身下 在这种焦虑和猜疑中,江枫对妻子的观察更加细致人微了,开始注意妻子口红的变化,注意她的发型走时和回来时有什么变化?注意她回来时的心情有什么异常,注意她的裙子有什么皱折和异样,在床上她是否还像以前一样热情似火,他甚至有两次趁妻子睡着时偷偷检查她换下的内裤……江枫一度整天沉浸在这种患得患失的状态中,脑子不停地分析着妻子身上存在的各种疑点,仔细回忆着她走时什么样,回来时什么样。但在这种心情下,他的各种判断常常会是模棱两可。比如有时江枫拿不定她走时的发型和回来时的发型是否一样,拿不准妻子在床上时偶而的走神是不是在想那个高原”
长此下去,江枫意识到,即使他的妻子不会背叛他,他也会疯掉!他意识到,要想真正摆脱这种烦恼,就必须让妻子离开高原。因而有一次他郑重其事地给妻子谈了这个问题:我觉得你还是别在那家公司干了,那不是什么正经工作。
行呀,妻子说,如果你现在有个五、六十万,我马上回家呆着,谁不知道享清福呢!
江枫就意识到,他不能不出去嫌钱了。
正巧,社里的照相部决定对外承包,江枫觉得这是个机会。江枫把要承包照相部的想法跟妻子说了,妻子也很赞成。但原来的照相部太破旧了,必须重新装修。江枫搞了个预算,需要三十万元。当时对他们来说,别说三十万元,就是三万元拿出来都费劲,而社里又撒手不管,江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妻子说决定向高原借。那是他们第一次求助于高原,老同学二话没说,给他们开了张三十万元的现金支票,还把公司的一辆小型客货车派给他们用。
“江枫影楼”开张后,生意意想不到的好。来预约的顾客络绎不绝,日程排得满满的。江枫的腰包迅速鼓了起来,半年后,他们便凑足了十万元。江枫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决定请老同学吃顿饭,向他表示谢意,也借机先把这十万元还给他。江枫这才有机会第一次见到了高原。
在此之前,在江枫的印象中,江枫一直觉得高原一定非常潇洒,满面春风。江枫甚至把他想象的跟好莱坞影星白兰度差不多。因而见面那天,江枫穿着很隆重,西装革履,竭力显示出某种气派来。江枫把这当成是一次上流社会的交往。
但一见面,却出乎江枫的想象。高原看上去根本不像什么白兰度,他个头矮矮的、胖胖的,脸倒是很白净,戴着一幅金丝边眼镜,看上去还有些文绉绉的.与他带来的那个五大三粗的随从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这副样子让江枫感到很失望,就像某个拳手被人吹得神乎其神,不可一世,你为此作了经心的准备,而和他一交手,却发现对方不堪一击。江枫甚至对妻子也感到有些失望,但到底为什么江枫还说不太清……
江枫和高原面对面的坐在餐桌上,妻子坐在他俩之间。老同学看上去胃口很不好,吃起东西来小口小口地抿着嘴慢嚼细咽,还不住地用餐巾擦拭嘴角,看上去很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江枫不住地劝他吃吃,不要客气。他总是淡淡地一笑说,你太客气了。他说话不多,脸上总是挂着那种淡淡的微笑,和你保持一种不即不离的样子。那个五大三粗的人站在他的身后.不停地东张西望。江枫以为那个人是高原的朋友,也不住地劝他坐下来吃点东西。那家伙总是冷冷地说,不必客气,依然不停地东张西望。而高原对此也没有任何反应。当妻子把那十万元给他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对妻子说,以后需要尽管开口。
一出酒楼,妻子就气冲冲地对江枫嚷道,你怎么一点风度都没有!?江枫一下没反应过来,江枫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妻子接着说,你以为这是招待你家穷亲戚呢?江枫说,我还不够热情吗?妻子就说.你是热情过了头,哪有在这种饭桌上劝来劝去的,你这不是寒碜人吗?再说,那个人是保镖,你一个劲地劝他干什么,我一个劲地给你挤眼色,可你就是不向我这边看,真是气死我了。保镖?江枫说,他还雇用保镖,妻子说这有什么稀奇的,老同学结了不少生意上的仇人,常有人威胁要卸他胳膊卸他腿的,他当然得雇保镖了。就在那一刹那,江枫对老同学的印象又发生了变化:他在旺枫脑海中突然变成了一个威严、冷酷的人。这时,江枫才感觉到他的做法是有些不妥。不知那个高原会怎么看他?江枫感到自己在无形中被那个高原玩了一把。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江枫失态、出丑。江枫没想到他同现代社会的距离拉得如此之大。
江枫在和高原的第一回合交手中可以说是丢盔卸甲,一败涂地。更让江枫感到不安的是妻子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非常危险,对于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过多地有求于他。
但接下来,他们还是接二连三地麻烦过高原。先是孩子转重点学校,接下来是小舅子的执照……从这时起江枫感到,高原已像一个驱不走的影子,笼罩着他们的生活。而妻子也似乎把他当成了一座靠山.有什么疑难都会想到高原。高原也还真有本事,几乎没有什么事是他摆不平的。江枫想,他如果想要摆平妻子那也完全不在话下。妻子现在所处的环境很像一部电影的片名《与狼共舞》。
更使江枫恼火的是,江枫影楼的生意红红火火,钞票像决堤的水一样汹涌而来,而当江枫一而再、再而三要求妻子辞去公司的工作,来影楼干时,妻子总是推三阻四的找一些理由来唐塞,说什么她现在不能离开,说什么她要等一笔生意谈妥后再说。后来又说什么离开她,她给公司建立的那些客户关系会散了,那会给老同学的公司带来很大损失。还说什么,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们能过河拆桥吗?说等她把关系捋顺,就立马过来……但到现在她也没把这事捋顺。江枫就想,也许妻子根本就不想离开高原的公司。妻子到底在想什么他不得而知。,后来江枫认识小茹以后便不再想知道了。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他已失去了对妻子的信任,他们的生活已脱离了正常的轨道。这究竟是谁造成的呢?江枫常常会思考这个问题。但他始终想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