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舒卷,夜色已沉。张无忌将纪晓芙安置妥当,便到储药室中找了些枣子杏脯,拿去给杨不悔吃,哪知她昨晚一夜不睡,这时已偎倚在母亲怀中沉沉睡熟,张无忌将枣杏放在她衣袋中,回到小院。
这时,人群中一华服锦衣的弟子站起身来,向张无忌深深一揖,说道:“小先生,胡先生既是染病,只好烦劳小先生给我们治一治,大伙儿尽感大德。”
这便是张无忌所应之言了。只是他自学会医术,除了给常遇春、纪晓芙治疗之外,从未用过。眼见这一众人或内脏震伤,或四肢断折,伤处各有不同。虽生跃跃欲试之意,但略一思索,毕竟人命关天,来者又不善,若有差池,不是平白给胡先生添乱么?如此一来,眼底兴奋之光忽然变暗,恢复了平静。
"此处是胡先生家中,小可也是他的病人,如何敢擅自作主?只是我毕竟答应了你们,自当全力一试……"
那弟子察言观色,猜出了他下面的话,截住了话头。
"小兄弟放心,便是我无药可医,今夜就死在这里,其余兄弟心里也总记着你的恩情。"说完,朝隐秘处眨了下眼,又见张无忌张口欲辞,跟着捧上一捧,奉了一顶高帽。
"自来名医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先生,哪知小兄弟年纪轻轻,竟具这等本领,真是世上少见,还盼显一显身手。"
那原先骑马的汉子顺势附和,"我们这些人在江湖上均是小有名义,得蒙小兄弟救治,大家一宣扬出去,江湖上都知小兄弟你医道如神的大名,旦夕之间,小兄弟便名闻天下了。"
这番马屁拍得不甚高明,直恶心得耶律冰龇牙咧嘴,腹诽不停。但张无忌毕竟年纪幼小,不明世情,给他两人这么一吹一捧,不免有些欢喜,说道:"名闻天下有什么好?胡先生既不肯动手,我也无法,但你们受伤均自不轻。这样罢,我给你们稍减痛楚便是。"于是从衣衫里掏出金创药来,要替各人止血减痛。
最早一批人到了足月,怎生苦求硬磨都未得善果,却不知这少年竟爱吃这套。这样一来,套取屠龙刀下落一事,或可从此处下手。
但一直在旁留意的耶律冰却晓得,少年并不是贪图虚名,只不过一腔热忱,终于有人赏识罢了。
就算这赏识假如镜花水月,虚若空中楼阁,不经推敲。
待得张无忌详察每人的伤势,不由得越看越是惊奇,原来每人的伤固各不同,而且伤法甚为奇特,均是胡青牛所授伤科症中从未提到过的。
有一人被逼吞服了数十枚钢针,针上而且喂毒,有人肝脏被内力震伤,但医治肝伤的“行间”、“中封”、”阴包”、“五里”诸要穴却都被人用尖刀戳烂,显然下手之人也是精通医理,要叫人无从着手医治。有一人两块肺叶上被钉上两枚长长的铁钉,不断的咳嗽咯血。有一人左右两排肋骨全断,可又没伤到心肺,有一人双手被割,却将左手接在右臂上,右手接在左臂上,血肉相连,不伦不类,更有一人全身青肿,说是被蜈蚣、蝎子、黄蜂等二十余种毒虫同时螫伤。
张无忌只看了六七个人,已是大皱眉头,心想:“这些人的伤势如此古怪,我是一样都治不来的,这下手伤人的凶手,为何挖空心思,这般折磨人家?”
耶律冰也在琢磨,"这般高手,精通医理、下手狠辣,又能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