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记: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我叫苏北枳。
他叫苏淮南。
我们不是兄弟,我是个没人要的杂种,又捡了一个弃儿。
这世界一直都是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苏沉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就是命不太好,其实很多时候,事情是没有办法分个对错的。苏沉一直恨那个男人,男人把她买回去做媳妇,她认为男人毁了她一生。可男人对她又好的不行,十里八乡从没见过谁把买回来的媳妇当佛一样供着。可他做到了。
可恨从不会因爱而消失,那男人活的卑微,我无数次看到他蜷缩在角落里被苏沉那些话伤的遍体鳞伤,然后再强撑着爬起来,忍着流血的心去小心翼翼的讨好女人。
他对女人好到什么样呢?买媳妇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那女人皱了下眉,我就成了苏北枳。没错,我就是这个扭曲的家庭的产物,男人很爱我,可女人恨我,我只好挣扎而扭曲的活着。
我十岁那年男人死了,女人跑了,带着我。我看见死讯传来的时候女人好像哭了,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哭。
女人把我带到了一座城市,那是冬天,很冷,整座城都是白色的。
女人把我丢在了那里,她第一次抱住我,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我识得许多字,也懂很多,是女人教我的。
我怔怔的跟着前面聊天的人,心好像被剜开了,我几乎是跌入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疼,原来还是会疼,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希望,所有。
女人曾温柔的教过我写字,教我我的名字,握住我的手执笔。
可她从未教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原来恨到了极致,便是一字一句都只剩恨。
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了我的淮南,我十一,他七岁。
一年的流浪让我懂了很多也变了很多,索性的是打架的技巧也磨炼了出来。我开始越来越熟练的从那些野狗嘴里抢吃的,从那些衣着光鲜的人身上取得同情,接受施舍。
自尊,是活下去的人才拥有的。
我一直不愿相信他是七岁,,他只有……那么小,那么小的一点大。以至于我回到那个窝的时候几乎没发现多了什么。我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扔了出去,他只是用一双沉的看不见底的眼睛看着我。
你相信命运吗?我从不信,但在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我鬼使神差又把人拎了回去,小崽子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却只是一瞬,又冷了下去,蜷缩起身体,我看着他,愣住了,那姿势在这一年里我已经渐渐炉火纯青,那是挨打的姿势。
心好像突然被刺了一下,我叹了口气,把人揽在怀里,狠狠揉了揉脑袋。
其实……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
小崽子没有名,从孤儿院跑出来的,先天性心脏病,被父母遗弃,孤儿院不给饭吃,又打又骂,这么个小东西活了七年,终于在要死之前跑了出来。小东西不知道器官移植是什么,可他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不是被领养,却再也没回来。
我的心却在这样的悲惨中扭曲了,感到了些许高兴。你看,多好,我们都是多出来的,从今以后,我们只有彼此。
如果不是有人突然问了一句小崽子的名字,我大概忘了人活着还要有个名,我问他,他不说。我想了一天,告诉他,你叫淮南,和我姓,苏淮南。
我握住他的手,像很多年前那个女人做的那样,拿起地上的红砖,一笔一画的写下了他的名字。
如果我叫北枳,意味着苦难和抛弃。
那么他叫淮南,会不会幸福和快乐。
一直到我十七那年,我们的生活才稍微好点,我逐渐长开了,很好看,我也是知道的,那女人长得好看,男人也不赖,而我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成了混混。那些女生心甘情愿替我掏钱买东西,我经常会带吃的和衣服回去给淮南。日子倒是好过了一些。
如果不是突然的晕倒,我都忘了我的淮南有心脏病,我带他去了医院,证件什么的倒也有,是一个女生帮我们办的,家里很有势力,交往了一个月,后来去了南方,临走还哭了一通。我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可并不难过,尽管表面工夫做得不错。可我此生所有的温柔,眷恋,我在这世上最后牵挂,都给了淮南。
我像很多年前的那个男人那样,蜷缩在角落里面,心疼的好像要滴出血来。
这世上总有光明触及不到的黑暗,我们只是被世界遗弃的人,连那些所谓的善心也不会被施舍在我们身上。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黑暗。我想起曾听过的一句话,是我曾经的一个女朋友说的,她哭的死去活来,照着小说念给我听,他流不出泪,可疼到了极致,大概只好流血。
我曾无动于衷,如今却忽然有些高兴,我并非一无所有。
医生说找到了心脏匹配,只是要很多钱,所有一切费用大概要一百万(杜撰的不了解。)。还有很多的术后费用。我笑了笑,告诉医生,麻烦先安排着,我很快就可以把钱拿来。
可能是我笑的太轻松,那医生以为对于我而言可能只是小钱,很快便安排好了一切,而我也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
你知道一个人值多少钱吗?我问了问,一个人有快二十种器官可以移植,这些钱,足够我的淮南做完手术。
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淮南当初逃跑是为了躲避器官移植,而我如今却只能主动送上去。
一个人很多时候有选择却也没选择,我大可以一走了之,与我何干,这也是种选择,可若没了淮南,我又是为什么活着,我别无选择,只能放任自己堕入黑暗,然后推一把,把我的淮南送往光明,我和那些人谈好了条件,他们大概,也是不可思议,他们可能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如此坦然地把自己身体上所有的器官全部出卖,坦然的面对死亡。
我不想,如果可以我想卖那些不影响我活着的,可并不能,一百万只是个数字,却明码标价了我的生命,讽刺而无奈。
我把所有的钱转到了我们的卡上,把卡放在了枕头下,我吻了吻淮南的额头,走了出去。
风雪如我来的那日一般大,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这座城市对我的哀悼,我只是紧了紧衣领,走向了注定的结局。
人说,人死之前许的愿很灵,我希望,来生,我的淮南生在温柔的南方,很幸福很幸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