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脸色灰白,两眼黑洞似的深陷,他阴沉沉地站在那里,看着我如何下刀……对他的身体。
上个学期来上解剖课的时候,我也感觉到教室里有不同寻常的东西,可那时候我看出去的东西还是一些虚幻的片段,只到后来近段时间,我看到的阴灵越来越清晰。
如今已经清晰到如果他不顶着一张可怕的鬼脸,我几乎要辩不清楚是人还是鬼,除非能看到他的脚部。
现在可好,这只阴灵正和其他同学一起盯着我,看我怎么解剖他的尸体。
我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第三刀怎么也切不下去了。
拿着刀的指尖有些细微发抖,我的反应大家都尽收在眼底,王正蓦地一下抓住我的手:“我帮你。”
“不用。”我怔,急忙放开刀缩回手,这让他有些难堪,所以又勉强自己挤出一点笑意:“毕竟是第一次解剖,我做得不够好,师兄还是叫其他东西上来试试吧!”
王正顿了一下之后,笑笑:“那行,你先休息一下。”
我脱掉手套走到张红身边,她小声说:“小念,你已经不错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被王正叫上前去的第二个同学才拿过刀子,还没有开始,就将刀子一扔跑到一边垃圾桶那里吐去了,大家一阵哄笑起来。
之后又换了几个同学,大家都很小心,生怕剥离不成功会破坏到尸体。
而那个阴灵却不知什么时候飘浮到我身边来,他就像每一个看热闹的人似的,正伸长着脖子看着王正给大家讲课,可是从我的余光里,我看到他一双脚悬浮着离地面有三尺高。
“还好啊,我总算是给人类做了些贡献。”他突然幽幽地说话了。
这话,自然是跟我说的,因为那怕是刚刚新生的阴灵也能感觉到我身上的特殊这处,更何况这么多人他不选择而是站到我身边来,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我装帮什么也没听到,就算自己本事再大,也不能傻到跟一只阴灵对话。
过了一会儿,他幽幽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你有阴阳眼,刚才那么多人中,唯独你留意到我。”
不知道是他靠得太近还是因为嘴巴一张一合的原因,我总觉得空气中的福尔马林气息更重了。
而且王正在其他同学解剖的时候,总是会把目光有意无意地往我这边飘。
他什么意思,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因为我昨天晚上没有回他的信息吗?
“呵呵,那个男生对你有意思。”阴灵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随着他的笑,空气里飘浮着福尔马林和腐臭味混合的气息,我被这股味儿冲得再也忍不住了,转身走到了教室门外。
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那气息又再度跟随了过来。
“你在躲我,还是躲他?”
阴灵不依不饶,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如果这样一直跟着我,那就有些不怀好意了。
斋异志上曾经有过一招基本法侧,如果再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顺手抓一把地灰向阴灵撒去,当时也会多少起些作用。
正好就在前面不久处有一小堆地灰,可能是保洁人员扫在那里双忘记处理掉的。
; 这会儿那阴灵胆子越来越大,他慢慢靠近我,我始终没有抬头看他的面孔,但是垂下眼的余光里,总能看到那双悬浮着的,泡得苍白发冲的脚。
我不动声色,装做往前走几步的样子,走到那小堆地灰前后,猛然蹲下身子抓了一把朝着阴灵撒去。
蓦地一下,阴灵果然被吓得消失不见了。
可那地灰却不会消失,而是直往前撒去,并且在这当口,要好不好地撒在恰好从教室里出来的一个人身上。
“啊!”王正一声惨叫。
地灰全撒到他头上了。
那梳得顺顺溜溜的小碎发,原本整洁的衬衣领子上,都沾上了地灰。
我懵了。
“师兄。”
王正急急忙忙挥手拍着肩膀上的灰,我急忙上前帮着他扫掉。
“师兄,你怎么出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担心你是不是因为不舒服所以出来看看,没关系。”拍完身上的灰,再抖了抖头发里的灰尘,王正双露出一张笑呵呵的脸:“小念,你在玩什么,居然无聊到撒灰。”
“呃,恶作剧呀!”我笑笑:“逗你玩的。”
“呵呵,你真是。”
“对了师兄,昨天晚上没有回你信息是这样的……。”
“不用解释。”王正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原因,跟过叶帅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没有理由。”
我难堪的笑笑:“你想太多了。”
心里暗讨着,这么说,他以为我刚才撒那把灰是为什么?
“对了师兄,昨天晚上你说去冒险是什么意思?”我唯有快带转移话题。
王正回头看了看教室里的同学们,超过挥挥手:“我们去那边说。”
……
一直走到教室走道尽头,王正才停下脚步。
转身就指着一间标本室说:“你知道这那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标本室,里面的玻璃罐里放着一些人体解剖下来的器官,于供我们参考和观察,但现在做为一个新到来的同学来说,我自然不能知道里面是什么。
所以我摇摇头,祥装:“不知道。”
“里面是标本室。”王正压了压声音:“乔诚以前有这个教室的一把钥匙,是教授让他保管的,可是后来我发现,乔诚会在晚上的时候独自进标本室里。那时候我就很纳闷,如果真的那么爱学习,干嘛不在白天,而在晚上独自来看这么可怕的标本呢。”
这到是我始料不及的,想起乔诚以前一面哄着我做他的女朋友,一面晚上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想想都恶心。
“那你后来知道他来标本室里做什么了吗?”我问他。
“后来知道了一点。”王正说:“我也不能肯定,但是我觉得乔诚不是来里面偷东西,而是来藏东西。”
“藏东西?”
“对,你跟着叶帅这么久,帮我分析分析,他藏那东西做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背景的人都可以多少有些特权。
但王正就有,他竟然有一把标本室的钥匙,跟我讲完乔诚藏东西的事情后,却又卖了个关子,把钥匙在我眼前晃了晃,约我说,晚上十二点在楼下见,到时候他再带我去看。
对于他的自大,我到颇有几分不屑。
“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对乔诚的事情赶兴趣呢?”
“你会的。”王正说:“因为据我爸爸说,这件事情叶帅很上心,他上心的东西,你自然会留意,就算不为自己赶不赶兴趣,但至少你会为了他而这么做。”
“那我又为什么要为他呢?”
“很简单,因为你能做他的助手,绝不会像你所说的,是因为长辈交情好才能去的关系。”
王正很自信,他自以为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我何不成全了他,更何况,我确实是很想知道乔诚藏了什么。
“那行,今天晚上十二点钟,在这里楼下见。”
“好,君子一言。”王正笑道。
……
“小念,还说王师兄对你没意思。”然而等下课我们回到教学楼后,张红又再唠叨这事儿,当时我出了教室外,王正跟了出去,别说她,全班几十双眼睛都看到了。
我只能无奈的辩解一句:“小红,你信我,真没那事,我才来学校几天,再说了,我有男朋友的。”
“真的。”聊到这个话题,张红两眼一亮。
“真的,不过他在国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啧啧,我就说嘛,如果没有男朋友的话,怎么可能连王师兄这么优秀的男生都看不上。”
“他真有那么优秀吗?”
“那当然,学校里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王正很奇怪呢,也许是因为经过了乔诚的事情过后,我对这种校草级别的男生总是心里有些异样,不是好感,而是很明确的反感。
下午,悄悄给尖尖发了条信息,问他宽爷的情况。
回答说一切安好,老爷子很高兴有他陪,两人还下了象棋。
我终于安了心,一整天下来,装做很正常地吃饭睡午觉,下午放学后,又特意去超市买了一把折叠小刀装在身上,不为什么,就为防着王正,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的感觉总是怪怪的,但又迫切想要知道乔诚究竟做了什么。
我想搞清楚他是否真的还活着,如果他能活着,虽然将会置我以危险之地,可毕竟这就代表着苏妙她们也一定还活着。
……
晚上十二点钟,宿舍里的小姐妹们全都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了出了门,按照计划,门卫室的大婶早被王正给卖通了,在大婶的理解里面,公子哥晚上想和女生约个会,还能拿到钱,何乐而不为。
所以我走到一楼的时候,女生宿舍楼门几乎是轻轻一推就开了。
我摸黑走到了实验楼下。
四周看了看不见王正的身影,怕有保安路过发现,正想也找个藏身之地时,听到王正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来:“小念,我在二楼。”
他已经早就在楼上了,此时正从楼道扶手边上探出半拉身子叫我。
我看不清楚他,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半个身影,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你怎么上去了?”
“我怕在下面有保安看到,快上来,楼门给你打开了。”
王正跟我说话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多出一个黑影来,想也知道那是阴灵,这楼上几乎每一层都有尸体,有阴灵也不奇怪,可怕的是偏偏我能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那阴灵大概是飘浮在半空中的原因,整个身子比王正高出大约半米的距离,头有种会顶在天花板上的感觉。
我愣了愣,鼓足勇气转身上楼。
顺便在楼脚边上抓了一把灰土装在衣袋里。
标本室在三楼,我走到二楼的时候,王正站在楼梯口等我,他身后那个黑影始终跟着他,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就好像看到他背着一个比他高出许多的人。
“小念,别害怕。”王正把电话上的电筒给打开了,他大概是以为有点光线让我安心,可是在这种光线下,且不说他的脸显得异常的白,就连他身后那张脸也照得清清楚楚,白色的,两眼像黑窟窿似的深陷进去,嘴角边上滴滴答答地流着黑色的液体。
我看一眼便觉得毛骨悚然,连忙说:“师兄,你把电源给关了,我不害怕,要是让保安看到了可说不清楚。”
王正嗯了一声,把光源给关了。
相比起要看到那张白森森的脸,我更希望看到一条黑影就足够了。
我们就着楼外的路灯,摸索着上了三楼。
王正一路上还说了一句:“怪事啊,自从进了楼后,我就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不凉才怪,那黑影一直在他身后飘浮着。
“没事,那是你的心理作用而已。”黑暗中我安慰他一句。
他含糊地答应一声,我们已经到了标本室门口。
王正拿出钥匙打开门,我们都进去后,他再度把门给销上。
我发现,当我们走进标本室的时候,王正身后一直跟着的那只阴灵不见了,他没有再继续跟进来。
这种情况下,要么就是里面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要么就是他只是逗逗我们玩,而现在觉得无趣所以选择了离开。
“跟我来。”这一次我也掏出了手机调出光源来,王正举着他的电话走在前面。
这个教室里一共有一百二十向个标本,有部份是体器官,有部分是畸形胎体,这些东西白天看都阴森森的,器官到也不觉得,可是那些胎体,怎么看都让人瘆得慌。
一百二十个标本整整齐齐放在货架上好几排,王正带着我从其中一排穿过去。
一直走到那排眼睛器官前,王正才停下脚步,指着一个玻璃罐说:“看到没,这个就是乔诚藏的东西。”
玻璃罐里,福尔马林水中浮动着一对眼珠子,像是做手术给摘下来似的,切口和完整性都很精准。
我愣住:“怎么可能,他哪里来的眼珠子,再说了,这一排都是器官,你又怎么能肯定这是他放的。”
看了看罐子上的编码,70年9月10日,也就是说,这其实是四十年前就放置在这里的瓶子。
“小念,这你就不明白了。我实话告诉你,起初我也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因为标本货架上,罐子一个没多一个没少,而且这上面也标有日期,可是正因为这样,大家才不会留意到。”王正把手机贴到玻璃罐上照着里面的眼珠子说:“可是你仔细看看,这标本像是放了三四十年的吗?”
王正说:“一开始,我是发现乔诚每次来这间屋子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的特别留意一下这个罐子,再到后来我悄悄尾随他来到楼上,发现他大晚上的来,居然也是来看这个罐子,这让我很好奇,于是就私下里仔细观察了一下,最终我发现了,原来的那对标本眼珠子已经被他给处理掉了,而这一对,却是他新放进去的。”
“不信你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到眼珠里的红血丝。”王正把电话贴在那儿,一边说,他还一边仔细的看着。
有些反感这样做,可是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弄清楚事情真相。
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凑近了去看玻璃罐里那双悬浮的眼珠子……
这个动作,却让我后悔了很久。
以至我很长时间在心里排斥标本室。
在我凑近看的时候,起初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王正在身边讲解着,他是师兄,学解剖已经有些资历,所以我听着他的讲解观察起来的时候,发现眼珠子的确好像不是那种年代很久的。
却在这时候,正当我看得专注时,那眼珠子蓦地下,冷不丁像镶在谁的眼眶里似的,突然一下子就转过来阴森森地看着我,同时,黑眼珠往上翻,再度翻出一个黑眼仁来。
“啊!”我吓得下意识里尖叫一声弹开身子,这眼珠子居然会动,而且还是双瞳。
这是我万万没料到的,所以根本就顾不得王正就在身边了。
王正显然也被我吓了一跳,可他的反应侧是,像个男人似的伸手就抱住我:“小念,小念,别怕,有我呢!”
“你放开我。”我虽然被吓到了,可还是知道我们之间并没有熟到搂抱着安慰的程度。
“你冷静一点,小念。”王正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他却更加用力的抱着我。
而这时候,因为害怕和他的动作让我情绪有些不稳定,我在挣扎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的手机光源都暗了。
四周立刻更加显得阴森可怖起来,由其是想到玻璃瓶里还有一双眼睛那样阴恻恻地看着我们。
我重重吸了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没事了师兄,你可以放开我了。”
“好,只要你确定。”王正这才松手放开我。
作死的男生,不知道一天到晚心里在想什么。
我们都冷静下来,可是冷静下来后,我却发现在前面几排的货架后,好像多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他就站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我们。
虽然看不清楚,可是那种感觉很强烈。
我连忙打开手机电筒朝那边照过去:“谁在那儿?”
什么也没有,黑影消失不见了。
可我在没有打开手机之前,却莫名觉得对方的高度和身形轮廓很像乔诚,太像了……
nbsp; “小念,你不要紧张兮兮的吓人,这就我们两个人,还会有谁?”王正被我的这一声吼吓得不轻。
“可能是我看错了,师兄,我们走吧!”
“好,走吧!”
王正有些迫不及待了,因为刚才的过程的确是有些惊悚,他没想到我会突然叫出声来,而且还是两次。
但其实我何偿不是,幸好安全离开了标本室,但我的双脚依然是打着颤的,我拿电话的手也抖个不停,为了不让王正看出来,暗中伸出另一只手去捏住手肘关节。
只到下完楼梯把电话收起来,我才不用伪装。
“吁,吓我一跳。”出了楼后,光线低暗中王正故做轻松地甩甩手臂:“小念,怎么样,刺激吗?”
“挺吓人的。”我故意说:“标本这东西还是白天看的好。”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胆小啊,呵呵!”
“好了师兄,快回去休息吧,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今天晚上带我来冒险。”
“没事,我下次再带你到其他地方,不过不是这里。”
“好啊,那我走了。”
“再见。”
王正强撑着在原地跟我挥手再见,有点目送着我离开的意思,我一直没有回头。
等走到女生宿舍楼拐角处时,我身形一闪躲进去,再探出头去看,只见王正屁滚尿流地往男生宿舍楼那边狂跑过去了。
切!
我还以为多能呢!
拉开宿舍楼大门,我轻手轻脚地上了三楼,经过308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头皮发麻。
还好今晚什么也没发生,那道宿舍门并没有尖叫着拉开一条缝。
拉开宿舍门后,急急忙忙爬到床上。
黑暗中张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那双玻璃瓶里的双瞳眼,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双瞳已经够诡异了,可是他居然还会转动,是不是我当时看得太投入而起幻觉了呢?
如果是双瞳的话,王正天天去观察,已经早就留意到了才对。
就这样思来想去,整个人都有种置身以冰窟窿中的感觉。
难受,浑身像是被火烤一样。
不知不觉开始迷迷糊糊起来,似睡而非,像是醒着,能听到宿舍里小姐妹们的呼吸声,梦呓声,又好像睡着了,身子沉重的动不了。
就这样一直反反复复地煎熬着,都不知道天色什么时候变亮的,只到一只手抚到了我的额头上。
之后响起张红炸乎乎的声音:“小念,你发高烧了。”
我费力地张开眼睛:“啊!?”
才发现自己的脖子疼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咽一下唾液,便有种撕裂般的疼痛感。
李菲儿也上前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呀,真是发烧了,小念,你得去医务室。”
“快起来吧,我陪你去。”张红说。
“不用了,你们去上课的时候帮我请个假就行。”
“你别犟了,烧得这么高,我哪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宿舍里?“话完张红就来拉我的手。
天!
发烧真的很难受,就好像她无论碰到我哪里,那块皮肤都会跟着疼。
我浑浑噩噩地被张红给拉了起来,换好衣服,她拿毛巾帮我擦了一把脸,我头痛欲裂,看出去什么都是倾斜晃动的。
张红扶我走了两步,我觉得全身疼得要命。
“哎,不行,我背你得了。”她居然弯下身子。
“不用,不用。”我哪里忍心要她背,无奈说出来的话因为没有力气和沙哑而显得断断续续,张红早已固执地走到我前面来,在李菲儿的帮助下,她一咬牙将我给背了起来:“菲儿,你扶着点,别让她掉了。”
“知道了,你只管走。”
之后又听到宿舍里其他小姐妹们关心的声音,我在浑浑噩噩中感动得一塌糊涂,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308宿舍,于是不知道是浑身酸痛还是心里感谢而导致的,泪水就那样不知觉地流了出来,一直流到我嘴角边上,咸咸的。
……后来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我居然烧得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医院里那股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儿和四周冰凉的白墙让我更加难受,叶帅就坐在床边,他正在翻着电话,修眉微微蹙着。
我想叫他一声,张了张嘴。
嗓子像肿得已经封闭了似的。
叶帅还是留意到我醒了,连忙抬起眼来:“小念,你醒了?”
他急急地凑近我,也许是关心侧乱吧,拉过我的手握在掌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我伸了伸脖子,而后拉出一个很低沉难听的字:“水。”
“好,我这就去给你倒。”
叶帅站起来倒水去了,我也在这时候才发现,天黑了。
我被烧得晕了好几个小时,这叫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被标本室里的那双双瞳给吓的?
不一会儿叶帅捧着一杯水回来了,企图将我扶起来,可我天旋地转的难受,差一点又晕过去。
他只好手忙脚乱的:“你等等,我下楼去买个勺子。”
就在叶帅离开的时候,病房门口走进两个人来,南宫烈狭长的眼里尽显优心,看到我这样子,他像是有些愠怒,而他身后跟着的阿生却小心站着。
“娘子,生病了怎么不找我?”
坐到我身边后,脸上的冷凌变得温柔。
“我……。”我张了张嘴,自己也没料到居然就这么突然地给烧倒了,原本想要跟他说点什么,可无奈脖子太痛了。
“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去。”
南宫烈做事情一向都是霸气果断的,他也不会给我任何回转余地,眼色示意阿生将我手上的针给拨掉,之后便展开颈臂将我抱在怀中,他的胸膛冰冰凉凉的。
窝在他怀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我困乏得想要睡过去。
却在这时候,叶帅的声音蓦地在病房门口响起来:“南宫烈,你要带她去哪儿,小念生病了。”
没想到叶帅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场景,看到他两针锋相对,虽然不知道 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可要是在这里打起来就不好了。
本想劝阻,可是大脑里嗡嗡作响,嗓子又沙哑。
抱着我的南宫烈身前,阿生早已护在前面,南宫烈的神色早已变得冷凌一片,冷喝:“让开。”
阿生道:“没听到吗,我主子让你走开。”
“你发什么神经,小念生病了,必须得在医院里治疗。”叶帅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语气里加了些驳斥。
“放肆。”阿生怒道。
我暗自为他着急,急忙用沙哑的声叫他:“叶帅,是我自己想要回去。”
声音虽然低,但屋里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我已经明显感觉到南宫烈身上的戾气迸发,要不及时出声阻止,他恐怕得发飚了。
还好叶帅看了看我的脸色后,最终忍下这口气,把身子移向一边。
南宫烈抱着我,走过叶帅身边时却又停下脚步,声音冷冷视线如冰:“小念是我的娘子,我的家事,到也轮不到你来管。”
叶帅愠怒:“你……。”
还好大家都适可而止,顺利到达楼下车上,我才长长松了口气。
……
回到梧桐街家里后。
南宫烈直接把我抱回了卧室,之后他让阿生端来一碗汤药:“是有些苦,但苦口良药,总比你打的点滴要好。”
可我喝不下去,因为药太苦,那种苦味儿拉扯着喉咙里的疼痛,连带着让胃里都有些翻腾。
阿生站在一边捧着小碟里的莲花糖粒子:“后主子,这药你吃下去了,明天保准就好妥了。”
我点点头,可是……
“阿生,你出去。”南宫烈修眉微蹙了蹙,他似是看出我实在喝不下。
阿生答应一声,放下糖莲子出房门去了。
南宫烈曾经规定过,让他一定要学会脚踏实地,在家里和外面的时候,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能飘来飘去的,必须用脚走,经过一个月的实践后,现在阿生已经习惯了。
“娘子,我喂你。”南宫烈话完便将药含进自己嘴里,还容不得我错愕,他已凑近来一手轻捏住我的下巴,凉糯的唇里,苦涩的药汁往我嘴里送。出
我怔了怔,一口药已喝了进去。
谁想到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居然会用这么溺宠的方式喂我药,后来不知喝了多少口,只那凉凉的唇恋恋不舍地离开我。
南宫烈把一粒糖莲子塞在我嘴里,让我嚼完了才能睡。
就这样一边幸福着,一边嚼着甜甜的糖莲子,我睡过去的时候,心里安稳得无欲无求。
……
隔天一早。
正如阿生所说的,我的发烧和喉疼居然在一夜之间全好了。
不得不说那碗苦药可比医院里的现代科学要管用多了,如果在医院里打针的话,这种突然而来的重感冒少说也得拖上一个星期。
“哎,阿生,那是什么药啊这么管用。”去厨房里端早餐的时候,我忍不住悄悄问他。
“是主子知道你生病后去大燕山找来的祛邪果,对付你这种小感冒还不简单。”
“大燕山?”
我蒙了一下:“该不会是几百公里之外的那座。”
大燕山因为植物品种丰富,多年来一直被有关部门给封着,居说那山上什么草药都有,称为植物王国。
阿生点点头:“没错,就是那里。”“后主子,主子对你真是没话说。”
“我知道。”我心里流过一股暖意,回头看向站在后花园里此时正在看花铺的南宫烈,他已经渐渐习惯了穿现代装,阿生也会打理,别看这家伙总是一脸面无表情,两眼无神的样子。
人可是暗暗观注着时尚频道,反正有的是钱,就不防隔三差五的出去商场里给南宫烈拿回几套名牌货来。
大多数我连听都没听过。
阿生尽了一个做下人的本份,把主子打扮得体体面面,这一点还真是让我自愧不如。
此时的南宫烈就穿着一身浅灰色的阿玛尼休闲家居装,现代装的样子会变出一头短碎发来,那发泽在阳光下闪着细碎光茫,他长得那么美好,穿什么都只会锦上添花。
可有一点,南宫烈虽然能渐渐适应现代人的服装,可是他却无法融入人类,就连阳间的万鬼见了他也要匆匆躲闪,所以其实在这个世间上,他除了我之外,便只有阿生陪伴着。
他就像一洌清风,孤独而傲寒着。
我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这紫心印要到何年何月才能修炼成功?
就在这时候,我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张红的电话号码。
她在电话那头炸乎乎的:“小念,你去哪里了,我来医院看你,可是你却不在。”
“啊,我回家了张红,谢谢你了。”
“没事,咱们两是好朋友嘛,对了,好点了吗?”
“好点了,今天的课……。”
“今天的课我已经帮你请假了,你好好休息,等见好了再来学校。”张红是个急性子,还没说完她便打断了我,后又说了一句:“对了,王正师兄还来问我你的情况来着。”
“你替我谢谢他,等回学校咱再聊。”
张红又体已地嘱咐了几句之后才挂了线,我想起前天晚上从试验室楼里下来的时候,王正落荒而逃的样子,真令人哭笑不得。
吃饭的时候,我问南宫烈:“双瞳是恶灵吗?”
“是恶灵,也可以是一种阵法,天生双瞳的人最终容易变化成邪魔。”
他用公筷夹了一块鱼,面色沉静挑出鱼剌儿,再放到我碗里来。
“如果是一双已经被挖下来的眼睛,又是双瞳呢?”
我的话让南宫烈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你在哪里看到那样的双瞳?”
“在学校一个标本室里。”
“标本?”
“主子,就是等一些活的东西死去后,再装在某个地方保存。”站在一边的阿生解释着。
我惊讶的看向他:“阿生,你懂得真多,难不成清朝的时候就有标本这东西了?“
阿生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垂了下眼角:”后主子,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留过洋,所以见过那东西。”
呃!
人家是个清朝的官员,而且年轻的时候还留过洋,到好,现在却被南宫烈禁固在这里伺候我们吃喝,而且他虽然曾经是个官员,可是骨子里的那种奴性却怎么也改不掉。
无论我怎么叫他和我们一起吃饭,他都不愿意,总是在餐桌旁边伺候着。
南宫烈对标本好像不赶兴趣,越过话题淡淡道:“要是能亲眼看到双瞳,便能识穿那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恐怕有点难,我也是偷偷摸摸进去才看到的。”
当然,和王正去这事不能让南宫烈知道,这只大鬼王会莫明其妙吃些干醋。
南宫烈勾了勾唇:“进一间房而已,这有何难?”
……这到也是,别说墙壁,世间万物都阻挡不住他的脚步。
“主子,双瞳不可小觑,你……。”
阿生没有直话,我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当下反应过来也有些后悔,南宫烈来人间之后修力大受阳损,自然不能让他接触太过以强大的东西,就怕有个闪失。
但以南宫烈的性情,只要是为了我的,他总会云淡轻风的接下:“双瞳再厉害,无非也就是带些魔性而已,如果只是咒,那就更容易破了。”
我急忙接话:“其实我觉得那应该也不算是双瞳,因为当时我看的时候是显出双瞳来,可是后来一看却又只是一双正常人的眼睛,所以并不排除是有阴灵在从中搅乱我的视觉。”
阿生:“对,应该就是这样的。”
南宫烈没再开口,指尖苍白的大手端起茶水浅浅啜了一口,似在沉思着什么。
只到饭后我和阿生在厨房里帮忙的时候,这家伙才面无表情地告诉我一句:“后主子,主子为了来阳间陪你一定是费了许多修力护体才能这样,可能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你还得多体谅他。”
我愣了愣,原想到南宫烈来阳间之后会有些不适应,但是没想到他要自废功力,可是再转念一想也对,头一次他站在阳光下的时候,只能陪我走十步之遥。
“阿生,你提醒得对,我下次会注意有些话不在他面前说。”此时的我,心里掠过一丝愧疚。
就在两天前,我还想要让南宫烈帮着保护宽爷的安全来着,这哪一项不是要他动到修力。
……
下午我又去了庙山一趟。
我伤了宽爷的心,虽然尖尖说他看起来一切都很好,可外表看着好,并不代表心里也好受。
走之前阿生早早帮我煲好了一锅乌骨鸡汤,面对我一脸的诧异,他却只是面无表情的说:“后主子,原本我想送过去的,可是听主子说宽爷对我们鬼界嫉恶如仇,所以我不敢去,怕被他老人家给收了。”
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我能想到的,阿生已经先我一步想到了。
他虽然是阴灵,可是却事事周到。
这一点就算南宫烈也颇为欣赏,还好他禁固住的是这样一只心灵珑剔透的鬼。
一路上都在想着,要怎么感谢一下阿生,给他买点什么好,做为一只阴灵,他还会有所求吗?
从公交车下去,提着保温瓶的我走到庙山下,远远便看到叶帅一身素冷的休闲装站在庙山上坡路边一棵大树下抽烟,而他那火红的骚包跑车就停在路侧。
大概远远看到我走过来吧,所以停下脚步等我。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颇有几分尴尬。
我走近他,他吐出嘴里的烟雾,笑着耸耸肩说:“看来他带你走是对的,你气色不错。”
“叶帅,昨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南宫烈的性格就是那么黑腹,我……。”
“我知道小念。”他勾了勾唇:“不说他。正好我也打算去看宽爷,走吧!”
他很顺手,就接过我手中的保温瓶。
这到令我有些意外,他没有太多的去再意昨天晚上的事情。
就这样,我们默然往庙山上走。
走了一小段叶帅问我:“回学校的感觉怎么样?”
我立刻想起了王正的样子。
不由得嘴角上便挂了一丝笑,王正恐怕这辈子都想不到,他屁滚尿流吓得而逃的样子被我尽收进了眼底。
“偷笑啊?”叶帅蓦地停下脚步,那英俊的脸掠起一丝困惑:“怎么,我哪里不对劲?”
“不是,只是在学校里遇到一个好笑的师兄,说起来,这个你可能还认识。”
我把王正的背景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叶帅抬手挠了挠下头发:“他爸我知道,可这小子没什么印象,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和乔诚有交集。”
“更可怕的是我在看到玻璃瓶里的双瞳之后,还看到一个黑影。”
想起当时的情景仍然止不住心里一颤:“那个人,从身形上看有点像乔诚。”
叶帅的神色也微微一变,但他向来不喜欢在脸上表露出太多表情,因为说话间已经到小院了,他便告诉我:“这件事情你且先不要管,这不在你的能力范围内,但可以拖着王正,从他嘴里多得到一点乔诚的信息也是好的。”
“好,我明白。”
他在隐隐担心着什么,但又不对我明说。
……
我们推开院门进去的时候,尖尖一个人正在院子里坐在木桌前下象棋,自己跟自己玩,还玩得津津有味的。
如果我的人生可以像他的一样那么长,我也愿意慢条斯理,自由自在的过每一天。
听到脚步声,尖尖抬起头来。
看到是我们两个后,立刻将手里的象棋一放就跑过来。
嘴里叫着我:“小念,你来了。”
人却跑到叶帅那边去了。
惹得叶帅一脸嫌弃,白了他一眼。
两个人的互动,无论怎么看都是……
房门吱呀一声拉开了,宽爷刚好午觉起来,打开门后看到我,看到叶帅,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而是又转身进屋去了。
他还在生我的气,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他气得最长的一段时间。
叶帅和我互视一眼,他眼神里有一抹安慰神色,把保温瓶递到我手上:“进去吧,好好和宽爷聊一聊。”
我进去的时候,宽爷正在擦拭他的五帝钱剑。
“爷……。”
叫他,也不应。
只好上前去把他的剑拿过来放下,再默默给他倒了碗汤:“爷,你就不能原谅小念吗?感情的事情,我身不由已。”
热腾腾的汤,却化不开我们不知何时而结下的隔阂,过去的十九年里,我从来没有想到终有一天,宽爷会懒得搭理我。
泪水在眼里转动着,无论我的人生怎样,无论我选择了谁,我唯一的念头,其实就是希望得到宽爷的肯定。
我的声音哽住了,宽爷长长叹了口气:“丫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反对你和南宫烈在一起吗?因为那样的话,等于让你的人生永远也得不到阳光,而我也背叛了咱们的祖师爷,这个世界上哪有活人和一只鬼王结亲的?”
他摆摆手:“我老了,不能理解你们的缘分,以后和他有什么结果,你得好自为之。”
“爷,我知道我和南宫烈之间也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可是你别不理小念……。”
“我怎么会不理你,你可是我的心头肉,只是要我一下子接受这件事情,我哪里能接受得了。”
……
许多年之后,我依然能想起那天宽爷跟我交谈的时候,虽然语气绝决但眼里泛着泪光的样子,也是许多年之后我才明白,也许有的时候,我们选择一点点善意的谎言未必有错。
可我太急以求成,一心只想要得到他的谅解。
我彻底地伤了宽爷的心,从他房里出来后,叶帅进去跟他谈了许久。
后来出屋的叶帅跟我说:“给他点时间,老人家有自己的固执,总要些时间来缓一缓也是正常的。”
叶帅让尖尖继续在小院里陪着宽爷。
而他却带上我,说有案子,反正也不能急着回学校,否则人家会怀疑我的感冒怎么突然好了,所以不如跟他去转一圈。
正当酷热的天气。
柏油路面上泛着一层水漾般的热气,叶帅神神秘秘地没有告诉我去哪儿,车子一直往东面开。
我也想要利用这短短的休息时间,好和他多出去办些案子,也好早些集成紫心印。
一路上便向叶帅请教了两招对付普通阴灵的手法。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间二层居民楼屋前。
这里算是城边一条背静的小街道,现在有些居民自己拆了再建,街道不宽,况且大多数重建的楼房都是为了对外出租,所以整条小街那叫一个肮乱差。
我们下车后,灼热的阳光照得人头顶发疼。
叶帅带着我往前几步进了小楼,只到这时候他才告诉我:“小楼碎尸案。”
我顿时愣住。
亲眼目睹咖啡馆凶手被枪爆头案件后,我这两天才开始稍微的吃点鱼肉,没想到,他带我来的居然又是这种案发现场。
“怎么,害怕了?”叶帅调侃笑道。
“一点,但是能适应。”我推了他手臂一下:“快让让。”
有几个警察下来了,他们分别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什么,可想而知。
叶帅让到一边,那几个警察客气地和他打过招呼,其中一个说:“以便你看现场,楼上的警员都撤了,就在楼下待命,有事你叫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