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的天气还不算太冷,却已经开始下小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
外面的雨下的淅淅沥沥的,天阴阴沉沉的,银杏叶黄了满树,凉风一吹,夹杂着雨水落在地上。
美术室在三楼,没有开灯,看起来就像没有人一样。黎北现带着耳机,听着轻音乐,安静的坐在美术室里专心的作画。铅笔在他手中转来转去,看似玩世不恭,实际已经完成了大半。铺不平的桌布上面永远放着几个水果,橙黄的灯不停地变换着方向,桌布上透出来的阴影永远是扭曲的。
楼梯上出现了脚步声,黎北现正在进行最后的修正。
“小黎同学?我就猜到今天放假你还回会来这里。今天天气不好,赶快回家吧,别让父母着急。”
美术老师徐航走进来,看了看他的画。没有点评。
徐航吃了长相的福,快四十的人,长得却显年轻不少,鼻梁上常年架一副黑色的方块眼睛,一米七八的个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的哥哥一样。
“航哥。”黎北现站起来,他的个子有一米八六,容貌也很英俊,很多人都夸赞过他的唇,上下一闭,就是一条线,显得有些冷若冰霜,他的瞳孔颜色偏深棕,尽管女孩子们为之疯狂,也不敢随意靠近。
实际上他的性格也是如此。他不爱说话,不管做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很少有同学去向他搭话,只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叫相天凛,和他在同一个艺术班,是体育生。
徐航把目光重新聚焦在黎北现身上,眼底的赞赏藏不住,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上次的比赛,你拿了一等奖。”
黎北现点了点头,说了声:“哦。”
“哦?”徐航瞪大了眼睛看他,仿佛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回答,“你知不知道这是国内最严谨的比赛,很多人都参加了,原来我的学生在这个比赛中那第一名的很少很少,能拿上第二就很不错了,你能拿第一名,还不激动?”
黎北现还是看不出有任何激动的表现,顿了顿,说:“那是航哥您教得好。”
每次得奖,黎北现都是这句话。徐航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搭住他的肩,有些无奈的说道:“小伙子,不是我教的好,这是你的天赋。”
自从两年前徐航开始教这个班的美术开始,他就发现了黎北现的天赋。他的专注力,是这个班其他的美术生没有的,也学不来的。他习惯戴一副耳机,放着轻音乐画画,就在一年前的某个晚自习,他来到美术室练习,徐航无意间发现这样更能使他冷静和专注。从此,徐航就默许了黎北现带手机和耳机来上课。
徐航把手放下来,走到他未完成的画前,草草画了几笔。
“航哥。”黎北现不喜欢他在还没完成一幅画前别人随便动,徐航没有停下动作,他皱了皱眉。又要扔一幅画了。
徐航修正完,放下笔,取下画,放进了自己带来的袋子里。他知道黎北现的小毛病。
“十月十五日,颁奖典礼在北京,有一个十六天的小交流会,交流会结束,还有将近一个月的训练,都是自主选择参加或不参加。我建议你去参加。”
小交流会?黎北现在心里默默吐槽。
“我知道你一向不愿意参加人多的活动,但是这一次听我的,去吧,你会收获很多。”
徐航拍了拍黎北现的肩,拎着画走了。
小雨停了,暖黄色的阳光透过云彩,照进美术室的窗户。
黎北现重新戴上耳机,收拾好书包,随意往肩上一搭,走出教室。
轻音乐的声音很小,小到只能听到一点点声音。路旁小卖店屋檐上的水珠滴答而下,砸在青石板的青苔上,声音清脆而婉转。
黎北现默默驻足,稍离远了些,用手机拍了张照,打算回去照着练习。
在别人看来,他不经常在家,几乎是整天整天的游荡在外面。放假时甚至四五点钟就从家出发,背着画板,坐上一班火车去到附近的城市,画上一两副画,深夜才回到家。相天凛有时候也会闹着要跟他去,不过他嫌相天凛太闹腾,一两次后,就没让他再跟去过。
这天放假,回来的却异常早。
相天凛在附近的篮球场和几个同伴打篮球,一个转身刚好看到他背着画板回来,立刻抛了球朝他跑过来。
“嗨!现哥!打球吗?”相天凛勾住他的脖子,带他往球场走。黎北现边走边把他的胳膊放下来,冲他晃了晃手机。
相天凛站在原地,笑骂道:“又画画,画画难道比我这个好哥们儿重要?”
谁知他听到了,还点了点头。
相天凛被气笑了。篮球场的几个同伴在叫他:“啸天,还打不打?”
他名字的前两个字发音像“啸天”,也忘了是谁口胡过这么一次,这名就这么叫开了。
相天凛甩了甩手,道:“不打了不打了!回家!”
他抱着球,走到单元楼下,抬头看到了黎北现家中依旧黑着灯。
他那混账老爹又没回来。
相天凛一边拍着球一边想,回了家。
楼上的黎北现在屋里架好画板,平板里放着那张照片,他却一点也画不下去。他在想去北京的事。
他住在南方,还是靠近水边的位置,风景优美,虽算不上特别南方,但离北京,可有很长一段路程。他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而且,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
平板的屏幕渐渐暗了下来,他却仿佛定在了原地一样,眼神注视着白纸。
过了许久,他仿佛敲定了一般站起身,给徐航发了条信息。
黎北现:航哥,我想好了,我去北京。
黎北现:交流会和集训我都参加。
他的微信保留着最原始的模样,默认的灰色头像,默认的微信号,连昵称都是自己的本名。
徐航发消息过来。
你帅气逼人的航哥:好。
你帅气逼人的航哥:车票什么的我来弄。
紧接着,徐航又嘱咐了他一大堆有的没的。
黎北现看不下去,回了一句。
黎北现:十月还没到,我还得去学校上课。我去前一天您再嘱咐也不迟。
估计对方被呛住了,没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