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疼。
孤单。无助。
手腕被破旧的手铐拷着,高高地吊起,铁锈的碎渣刺激着皮肤,甚至划出血丝,沿着铁链蜿蜒而下,滴落在地板上。
铁锈味,血腥味。
风吹过的声音。
一秒,两秒——
伊莱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微弱的光从门缝透过,映出来瘦削的、人的影子。
他没有抬头。
那是一个小女孩,孱弱,苍白。可能是瘦削的缘故,那双无神的眼睛显得极大而又空洞。
但她的力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大。她两下解开铁链,拽住他的领口,毫不费力地将他拖到一旁的手术台上。
他碰到了她的皮肤。很凉,几乎没有体温。但是……
什么也看不到。
他是先知,只要接触到别人的皮肤,就能看见那人的未来——几乎没有例外。
除非,是死人——没有未来的人。
手又被重新拷上。关节处传来难以名状的疼痛。
这是……第几次了?他吃力地想。将近一周没有摄入碳水化合物的身体似乎已经承载不起大脑的运转了。
以前的几次为数不多的这类经历中,都仿佛在一个看不见的鬼怪的到来后,死死地沉入梦的深渊。
还不是一般的梦。几乎都是他的回忆与经历,真实得可怕。
——也辛酸得可怕。
耳边传来沉重的、蛇滑行一般的声音,但身边却仍然空无一物。
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他再次闭上眼。平常该看见的未来又像是断掉了信号,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黑洞一般的黑。
只是……在眼底的深处,似乎依稀可以看见一点深蓝色的光在微微闪耀着。
是……什么呢?
他努力集中注意去看清,但视野始终像是失去聚焦的照相机一样,模糊不清。
滑行声停住了。
——然后,似乎有那么一刹那,时间与空间的运转戛然而止。灵魂像是脱离肉体而出,逐渐向下坠落——
世界也像融化一般四散开来。
似乎摔落在了柔软的沙地上。脸贴着潮湿冰冷的沙地,腥咸的海风刺激着双眼,看什么都是模糊不清,异样的难受。
他试图活动手脚,却沉重的抬不起来。过了一会,他才发觉自己的服饰不知何时早已改变,身体也缩小了一圈。
这次是……
很小的时候……吗?
“……那我就送到这里了。”头顶上传来男人的声音。
“麻烦了,兄弟。”另一个熟悉得几乎让他恼怒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吉尔曼先生!
“不麻烦。”男人停顿了一下,“不过,你要这个孩子干啥?祭司身份有菲欧娜那丫头继承不就好了吗?……”
吉尔曼的似乎沉默思考了很久,方才吐字道:“她……不干净。”
不干净……
伊莱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怎么会有父亲说自己的女儿不干净!!!
手脚还是动弹不得,但眼睛已经可以基本适应周围的环境了。是海滩,他第一次接触到的、湖景村的地方。
是他刚刚被卖给吉尔曼家的时候。
记起来了,那时候的他,是昏迷着的……是不该听见这些的……
吉尔曼先生弯下腰,将幼小的他像扛麻袋一样扛起。肋骨硌得生疼,却又动弹不得——
然后,消失了。
一切都又消散了,梦境像是瓷器一般碎裂,重组。光的碎片,影的碎片,色的碎片,全部旋转起来——
停住了。
第二个场景。
是在小岩洞里。月光漫天,如白昼般清亮,却也不失温柔。
还是豆蔻年华的菲欧娜正在洞口向外探望着。柔顺的红发瀑布般披流下来,隐隐闪耀着月的银晖。姣好的面容半遮半掩,只探得微微上翘的眼睫毛轻轻随着波流颤抖着,异样的妩媚动人。
似乎察觉他的目光,她偏过头来,眸子荧着光般闪烁,笑靥如花:“阿莱,你醒了啊?……”
“……嗯嗯。”他看得不由出神,迟迟地答。
“哈斯塔说是要给我们一个惊喜呢。小罗比耐不住性子也去看了……”她自言自语似的蹙眉,“会是什么呢?……安啦,待会就会知道了!……”
她两步退回到他身边,与他并排坐下。少女酮体散发出的热量似乎将空气都染的微微炽热,更甚将他的双颊也晕得发烫。
心脏……似乎在震颤……
他守望了的,爱慕了的,喜欢了的,很久很久以来的,一直是……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卑微向她靠近。指尖,指尖是在颤抖吗?……
他鼓足勇气,抬起头。菲欧娜正以四十五度角微微仰着头,流光般闪烁着的,是她紫水晶似剔透的双眸,目光正是遥遥投向洞口外的霞光——
“阿娜?阿莱?……”温和的男声响起。伊莱一惊,忙收回自己的手。
“哈斯塔!……”菲欧娜轻快地跳起身,目光转向正在洞口探望的哈斯塔,“我们终于可以过去看了吗?”
“当然。”他笑道,“阿莱,你可也要快点跟上,要来不及了。”
“好。”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答案就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果然,还是在回忆里面吗……
他不由有些失落,转而又觉得可笑——现在可是在那个鬼怪制造的梦境里,另一个世界,你还要指望有什么?
越过樵岩,他远远就看见怀特姐弟已经坐在岸边。海浪滚滚而来,雷鸣般响亮却悦耳。
似乎听见身后的响动,乌姆里奇回过头来羞涩一笑,微微上翘的大眼睛愈显可爱动人。
“乌姆里奇!”菲欧娜也报以微笑,“你们在搞什么啊,神秘兮兮的。”
“待会就知道啦!”小罗比挤挤眼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阿莱哥,来这坐!”
“哦,好……”
他坐到小罗比的身边,菲欧娜也挨着他坐下。他假装不经意地偷瞄一眼——她的另一边,是哈斯塔。
他握紧了拳头。那是即使梦境中也若隐若现的痛。心脏在不安分地抽搐。
那才不是嫉妒。他宽慰自己。
天色愈是渐暗,星尘愈是亮眼。海边的天永远澄澈如碧波海水,透亮深远。
“五,”哈斯塔在旁边小声数着,“四——”
是什么呢?他想,这段记忆却似是断片一般缺失离散,再想不起什么。
“三——”
天边的光圈黯淡,日沉湮于海。
“二——”
风声,海浪声,五个人咚咚的心跳声。
“一。”
世界似乎沉寂了。
——然后猝然在天边炸裂出一道炫彩的夺目的光,花火绽开,鸣声似乎来自遥远的彼岸。
紧接着是一片又一片的彩和斑斓,彩色的火,黑色的夜,深色的海上反着璀璨的光华。
是烟花。从未见过的,美丽的烟花。
“大家……”身边的小罗比悄声道,“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吗……”
不要离开。
他眼睛一酸,泪水夺目而出。明明知道那时候年幼的他会死,却不忍打破这片童话。
“好,安啦。”菲欧娜温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看见她仍是望着天,紫藤花般的眼里剔透闪烁的分明也是泪水,
“……一定会的,我们一定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手指被冰凉又柔软的物体紧紧握住——
他没来得及惊讶,世界转眼又在分崩离析。消失,新生,重组——
是和这个世界的人只要有一点肢体接触,就会出现下一个场景吗?……
第三个场景。
“阿莱。”
那是在一个熟悉不过的起居室。光线透过窗棂透过灰尘洒落在面前少年的白发上,闪闪点点意外地好看,却又宛如林间栖息的鸟儿给人一种不舍惊动的安然。
哈斯塔佝偻着背,坐在窗边。他轻抬眸,红色的血影似的光落在眼间。“你知道的,对吗?”
这是?……
他不知道如何应答,明明不知为何熟悉不过的场景,明明心里暗暗知道是自己的记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呢?……
见他不做声,哈斯塔继续兀自说道:“阿娜这些天根本不正常,她似乎看见了……一些幻想中的东西。”
他顿了顿,微微蹙眉,似乎在组织语言:“她好像觉得……小罗比他们没有死……神情也很淡然,一切正常到不正常。”
是吗。伊莱呢喃着这两个字,却迟迟没敢说出口。
“你是先知。而且我相信你……你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对吗?”
“……是的,”他做出回应,那分明像是另一个人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但是……未来之事不可说,我说过。”
“我记得。”哈斯塔叹了口气,“但我们在讨论现在。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会牵扯到未来,对吗?”
语言的破绽吗……他犹豫着嗯了一声。
“未来还可以改变吗?……”
“或许吧。”
哈斯塔又沉默下来。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着点什么。
久之,他张开了眼:“阿娜会死。和最近的反常举动也有关。是这样吧。”
笃定的语气。
“是的。”伊莱拽了拽领口,心口莫名得压抑,“但我不能再告诉你更多了。”
“……你不必告诉我什么,只要说保护阿娜我该怎么做。这样,可以吗?……”
他摇了摇头。“改变命运,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你也想改变命运吧?你明明知道未来的事情不能告诉我们任何一个人,但你还是说了。”
还是……被看透了吗?……他低下了头。
“那……要一起反抗命运吗?”哈斯塔最后轻轻向他伸出拳头,在他胸口处的高度悬着。
为了,一起守护共同在乎喜欢的,深爱着的人。
“好。”
他也伸出拳头。两人的双拳相碰,然后——
第四个场景。
“只能骗她了。”话从自己的口中脱出。“只有这样,阿娜姐意识到有不对,才会来伦敦。”
“船也安排好了,到时候一分钟都不可以错开。”哈斯塔严肃地把船票递给他,“到时候,我再想想该怎么和她提起来她一直以为还活着的两个人已经死了的事。”
他接过船票,两人的指尖相碰——
但并未出现下一个场景。
反而是未来的样子。
他在山洞里,向他心爱的姑娘靠近。
一步,两步——
伊莱痛苦地闭上了眼。
心脏在疼吗?
……不,是肩膀……被洞穿的疼痛——
他猛地清醒过来。
面前还是那一个阴冷的禁闭室。那个小女孩无措地拿着铁镐站在一边,眼神空洞又游离。但镐头上的鲜血和他肩上真真实实的同感告诉他,上一秒就是她把他从深梦间激醒。
大脑也渐渐清醒过来。记忆也都回到了思维之间。
该死……这次陷入太深了……他不由苦笑,愈是被梦缠绕得太深,自我意识就会减少一分。那梦境大概也不是别的,可能正是他被提取的回忆。
要是出不来的话,那大概他只剩下一个没有意识到空壳了吧。
他努力抬起头,去看清那女孩的面容。她大概也就是被梦陷得太深而成为那个鬼怪的傀儡罢——
不,等等。
女孩的眼底分明闪烁着绝境小兽般的绝望与挣扎,泪水盈满眼眶,从脏兮兮的脸上划开一道水痕——
她的面容,与一个不该再出现的人重合了。
不。他默默祈祷。
但愿是走眼。
——
私密马赛我好能拖更
最近因为与名柯的联动里平次和前锋联动 莫名感觉很不舒服 然后想起来很多事情实在受不了就退游了 所以可能就不太关注这些了
现在人在凹凸坑混 然后忙着画大图也没多少时间码字(挠头)都是快睡的时候写几行
↓这破玩意就是我拖更的理由
这章有点混乱 cp向and3700+放心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