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真华丽，宫殿似的。”桌上银盘中荔枝几颗，马奶葡萄一提，旁边雕花的白玉盏中盛着甘甜的葡萄佳酿，若说是天上人间也不为过。谭若小酌一口，先是微微蹙眉然后一饮而尽：“先是酒味入喉但不算浓烈，而后便只觉清爽，倒是有趣。”
宋扶安作势再与她折一杯，“白公子行走江湖竟从未喝过酒？那不妨再尝尝，据说这西域的葡萄酒一杯品酒，二杯品意，三杯品情。”
谭若适时撇过脸，一双眼睛如秋风过后澄澈的天空一般，夹杂着几丝疑问与不甘：“你如何得知我从未饮酒？我素来行走江湖，无酒不欢，哪有你说的那般？”这要是被知道不会喝酒多丢人啊！
宋扶安一手轻轻地敲桌子，一手随意捻起一颗葡萄，“都写在脸上呢！不过公子说喝过那便喝过吧，也不妨事儿。”
“你！”谭若努力憋下自己的一口郁气，“不是兄弟吗？说个谎会死啊？本公子也要面子的！”
原本附在宋扶安脸上的青丝因为浅笑而微微抖动，烛光映得他分外温暖，却与他之前说话的内容完全不符。宋扶安不慌不忙地剥了一颗荔枝递给她，“我也不会喝酒。”
谭若只当他是在骗自己，不过他也算是勉强低了个头，便不想再与他计较。荔枝的软弹和凉爽确实挺合她意，忽地想起，自己是男装，男装啊！他，居然给一个男人剥荔枝？
抱着最后一种可能，谭若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也没有紧身啊？自己行走江湖几载也没有出过纰漏，所以，他，给男人剥荔枝？
那他来这青楼做甚？忽地想到以前在山上读《汉书》时讲断袖之癖的故事，那汉哀帝也是后宫有佳丽不妨碍对董贤的爱慕。妈耶，自己是不是碰到了一个男女通吃的怪人？
迷茫间恍然看到了易峥的脸，他长得也挺好看啊，所以这个人，实际是他的相好？突然感觉很惋惜，这两人做相好，亏了好一些闺阁少女，不过也算登对。不对，那自己又算什么？
转念一想，或许剥荔枝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只是习惯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怎么感觉你没在想什么好事呢？这么看着我？我很好看吗？”宋扶安调侃道。
完了完了，他这人居然开始自恋了？他开始调戏良家少男了？谭若心底又多了几分怀疑和肯定。“嘿嘿，没事没事，一时出神，宋兄不必介怀。”说罢便悄悄地将座子向远离他的方向拉一拉。
这点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宋扶安的眼睛，他抬手轻扶额头，侧过脸去，眉头轻蹙但嘴角却上扬着弧度，摇头叹了口气，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想必她对她自己倒自信得厉害，却想着别人是个奇怪之人了。原想再吓吓她，但是怕吓地她不愿与自己说话了，便也是作罢了。
“白公子真的没什么想问的？我这人最是好脾气，随便问，我定如实回答。”
谭若挠了挠头，定神看他，心里反复纠结了一阵子，但是实在忍不住心底的好奇，选择了一种委婉的方式“宋兄可曾读过《汉书·董贤传》？”
她果然如此想自己，宋扶安拂了拂袖子，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那哀帝甚是可悲，董贤只不过是阿谀奉承之人，还将其妹献与哀帝至昭仪，却不得董贤真心，何苦？不若与那傅皇后安稳治国，享尽后宫浮华，也不必徒留下那四字之名而作为不为后世所知了。”
看着谭若渐渐有所放松，宋扶安顿了顿笑着说，“我所知也不甚精通，不过应是可解白公子心中之惑了。”
谭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着自己说的已经够婉转了，还是被他完全看穿了，这种感觉好像只有在师傅面前才会有过，也太尴尬了。
“额，呵呵呵，宋兄说的是，我也如此认为。”谭若不再看他，转而看向前方幕台，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咂了咂嘴，“好酒，好酒！虽无春晴百鸟鸣，却道美酒美人倾！与宋兄看美人，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谭若脸颊微红如春风拂过桃花浅开，悄悄撩拨宋扶安心中柔软的心弦，久久未散。
此时全场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皆被幕帘后的一抹身影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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