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樱花落尽，东风渐暖，仲春的雨水几乎一刻都不停歇。地场卫的公寓里也有些闷了，他把窗户打开，一边随性做点简单的晚饭，一边看支在一侧的一份研究论文。在没有月野兔的日子里，他学会了“善保自身”，学会了让自己忙碌到没有喘息的时间，但人也愈加沉默寡言，眼眸如同古井般，侧脸总有寂寞哀伤的线条。元基度蜜月去了，地场卫发觉在东京，除了上课去医院实习，他几乎没有需要说话的时候。这样也好，他想，至少能多一点时间，想想他的兔子。

粗暴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打断了地场卫的思路，他皱皱眉，奇怪谁会来找他。门开的那一瞬，地场卫怔住了。金黄的发丝，团子状的发髻，湖蓝色的眼眸，樱花般的唇瓣。仿若在梦中一般，地场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么痴痴地盯着，怕一眨眼，这个少女又会消失。

少女看开门的人是地场卫，微微松了口气，心中的惶然和绝望略略消散一些，但看见地场卫怔忡的神情，又多了丝怯意，讷讷地问：“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话音未落，地场卫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拥住她，一个旋身就把她抱进屋内。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地场卫把她抵在门上，深深地吻了下去。那么深重，那么急切，那么霸道，仿佛要把这几个月来所有的相思、所有的煎熬、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出来般。月野兔被吓坏了，直觉得呼吸困难，轻轻地想推开地场卫，却被吻得更深，按得越紧。

直到发觉触手所及全是一片冰凉，地场卫才回神，松开月野兔。少女浑身都湿透了，连发梢都在滴水，一个发髻已经松散，脸色苍白，只有刚刚被吻过的唇泛着不自然的红色。

“你这是怎么回事？”地场卫薄怒。

少女看他生气，眼眸中顿时氤氲起水气：“我从家里偷跑出来……可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住在哪儿，我找了好久……”

地场卫暗暗诅咒自己，满心都是愧疚和心疼，他抱着月野兔，低声道：“对不起，兔兔，是我不好，下次换我去找你，好不好？”

醇厚的嗓音化解了少女心中的不安，窗外的风吹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地场卫连忙打横抱起月野兔，把她抱进了浴室：“先用热水好好洗洗，否则会感冒的。我去给你找件衣服先将就一下。”可少女抓着他衣服的前襟不松手，地场卫失笑：“兔兔，我前不久刚住过一次院，我倒是不介意咱们都再去住一次。”

一听到地场卫住过院，月野兔慌忙松手，担忧地看着他。地场卫刮刮她的鼻尖，笑道：“已经全好了，别担心。”说完就退出浴室，贴心地把门带好。只是地场卫的公寓里哪里有月野兔能穿的衣服呢，找了半天，地场卫只找到他中学时用过的一套睡衣，放在浴室门口的篮子里。

接下来的时间，地场卫听着浴室里的潺潺水声，心不在焉地翻着那份论文，不时向浴室方向张望。不知过了多久，门拉开了，月野兔穿着那件肥大的睡衣，扭捏地走了出来。长发委地，拖出一条金黄色的光晕；双颊泛着的淡淡的樱花粉，连同湿漉漉的眸子和樱花瓣般的双唇，无不透出一个少女的妩媚；因着衣服宽大，锁骨一览无余。月野兔还得双手死死捏紧裤子，防着它会滑落下来。

欲盖弥彰，这是地场卫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整个世界都倒退成了黑白的默片，只有那个少女，鲜活地存在着，无知地诱惑着。绷紧残存的理智，地场卫从沙发上拿来一条毯子，胡乱地裹在少女身上，压抑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人嘴里发出来的：“小心感冒。”

可他离开的脚步停住了，因着月野兔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的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自身后传来：“别走开，求求你。他们说……说……，爸爸不让我出门了，可我不甘心，我……我想见你……我……”月野兔哭得说不下去了。

地场卫的心抽痛着，他转身，紧紧抱住月野兔，细细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我也想你，真的，很想很想你。兔兔，做我的妻吧，我们再不会分开。”月野兔哽咽着低低“嗯”了一声。地场卫将她抱进卧室，郑重地将婚戒戴在彼此的手上，觉得幸福将自己的心都填得满满的，眼光里全是似水的深情。

那一晚，在意乱情迷中，地场卫在月野兔耳边低声细语：“兔兔，明天，明天我就去求你父亲，让他把他最宝贵的女儿给我。我保证，你会是我地场卫唯一的妻，唯一的爱人。我保证会给你幸福，一定会。”月野兔几乎承受不住，她只是流着泪，不停地点头。

不知睡了多久，地场卫睁眼时，天已大亮。自己仿佛很少能睡到这么晚呢，地场卫暗想，手向身边一探，却是空的。地场卫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凝神细听，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他慌忙披衣起身，整个公寓找了一遍，阒无人迹。地场卫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难道自己只是做了一个了无痕迹的春梦而已么？他颓然坐回到床上，却看见雪白的床单上那一点殷红的印迹和自己左手上闪着微光的戒指。

地场卫缓缓站了起来，他的兔兔，确确实实已经来过，实实在在已经是他的了，他应该去把她找回来，而不能再让这个柔弱的少女孤身一人在东京街头遍寻自己。打定了主意，地场卫拉出行李袋，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打理好自己，再向学校请好假，就匆匆出门，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向月野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