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男子已经坐在太极殿的那张金椅上很久很久,所有的感官却已经迟钝了。袅袅不绝的香气从瑞兽口中吐出,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小太监在一旁都能感到这男人全身心的疲惫。
他就是天启国之主
男人凝视着香炉子已经很久,七八月的天,粗大的白玉柱子都沁出了一些汗珠子。他似是已然干枯,通体冰冷,与这炎热绝缘,也与这世间牵绊日浅。
“慕生何在?”他颤巍巍地开了口。
张慕生走到帝王面前,压下几个时辰心中的焦虑,道:
张慕生臣在呢。
男人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张慕生陛下,武德门未时的钟方敲过半刻钟。
“不,寡人是问,今日是八月初几?”男人摆摆手,打断张慕生的话,语速陡然快了些,略微坐直了身子。
他是从小便伺候这位帝王一直到今日的老人,故而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甚至知道连帝王都没有看清的事情和心思。因为今天获罪的不知凡几。圣人虽龙威逆鳞难测,倒也不是不讲情由之人,可到了每年的今日,真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张慕生今日是初十。
太极殿陷入了死寂之中,许久,那高高在上的天子竟露出一点笑容,缓缓道:“原来是到了皇后的生辰。”
皇后?小太监明明记得当今皇后的生辰不在今日。
“寡人这辈子,从没有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
张慕生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低声道:
张慕生她从前的确属于你,可现在已经不是了,她那样好的时候你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
张慕生陛下你明明知道不是她,你为什么这么对她,真的是厌恶她到极致吗?
“寡人身为皇室之人,便知此生欢愉不过是蜉蝣之一瞬,快乐不过一年之几日。没有瞧见她的时候,天下倒还是个天下的模样,可遇到之后,一切都变了。她还活着的时候,寡人就怕极了她,可她死后天下变成了一桩桩琐事,从此我活着仅仅是为了熬完最后的日子,她不可恨吗?”
他激烈地在控诉着,突地瞳孔一阵,重重向后倒下,张慕生疾步走了过去,对小太监命令道:
张慕生快传御医。
待御医过来,稍作诊断,道:“陛下忧思过度,心有梦魇,故而急火攻心,昏睡过去,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早之则两三年之内,晚之十年都不止”
因为陛下一直昏睡着,陛下的两个孩子都还未长大,皇后与众臣商议让太子容齐继承大统,陛下为太上皇,张皇后封太后垂帘听政,代陛下掌管朝政。
小太监的师傅是张慕生,做新一任帝王贴身太监的差事自然是落到了他身上,这也是这几年来他再次见到了容齐,太上皇在昏睡前对这位太子着实不喜,从不去见他,有时在宫中远远看到他,都会绕开。
小太监在太极殿再次见到容齐,他一个人站在高高在上的龙椅勉强,身着一身玄衣,他长高了不少,但比起自己还是稍矮一点,小太监跪地道:
小太监参见陛下。
容齐缓缓转过身来,眉好似水墨画一般流畅,眸似潭般深幽,他淡淡看了一眼小太监,小太监就立马心虚低下了头,他不知道容齐是否记得他就是那个给他母亲递上毒酒的人,虽然当时容齐还不过五岁,想来还不是记事的年纪,可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小太监一直低垂着头,许久,就看到地上出现有一双绣金缂丝履鞋,头上有人问道:
小容齐你就是寡人以后的贴身太监。
小太监退半步,欠身道:
#小太监是的。
小容齐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呃,臣叫孙贵。
小太监是穷人家的孩子,自然取名是没有什么文化。
容齐微蹙着眉头,自然是不喜这个名字,缓缓道:
小容齐这名字不好听,寡人给你换一个名字吧。
小容齐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小太监十月初一。
小容齐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
小容齐你以后就叫孙朔。
小太监双膝跪地谢恩道:
#小太监多谢陛下赐名。
容齐再次走近,淡淡地说道:
小容齐你且记住,你的名字是寡人所赐,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小太监着实摸不准这小皇帝的性子,只能回道:
#小太监孙朔,自会效忠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