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万般故事,无非生、离、死、别。世人诸多牵扯,无非爱、恨、情、仇。
缘何爱?因何恨?
人皆道:最怕是情深缘浅,有缘无分。
殊不知,情浅缘深,纠缠折磨方为梦魇。
锦觅,我与你便是情浅缘深,当你忆起一切,我们这份微不足道的情意,又算得了什么,我不愿纠缠着你,是要日后过得舒心快乐。
锦觅回到花界水镜中,身子蜷缩在床角,胸口被剜了一刀,血肉模糊,喉头里胆汁破裂一样的苦。到最后缓缓地睡过去,却连梦里亦是如影随形的痛楚。
锦觅不晓得睡了多久,睡过了日,睡过了夜,睡过了那些痛,睡的那些苦从她的喉头一直渗到最细的发丝里,丝丝分明,纤毫毕现。再次醒来已是春天,和煦的春光透过窗棂铺洒进来,庭院里有鸟声婉转私喁,有人在抚琴,高山流水泠泠淙淙。
锦觅赤脚起身,推开门,暖风夹着丝丝云絮扑面而来。抚琴的人也转过身来,是凤凰,他疾步来到锦觅面前,大力将她揽入怀中,锦觅看到了他抚的琴,曾几何时,亦有个温润如玉的人为她抚琴。最后,那琴,蒙尘;那人,走了。
锦觅任由旭凤抱着,心里激荡不出任何的情绪。
旭凤你可知你一睡就睡了三月。
锦觅原来我睡了这么久了。
旭凤锦觅,你看,花开了,我们成婚吧。
锦觅离开旭凤温暖的怀抱,没有答话。
是呀,花开了,小鱼仙倌你怎么不在我身边了。
锦觅突然感觉光阴变得很长很长,长得让人难以忍受,旭凤只要一有空隙便来与锦觅作伴,抚琴,下棋,修炼,从前同旭凤在栖梧宫一百年间做过的事,现下再没一样能叫锦觅提起兴致,除了每日抬头看一看虹桥,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信,一直写一直写,她相信终有一日将这世上宣纸用尽,等耗尽世间所有横横竖竖的丝,就可以断了心中那段思。
立在窗外的润玉看着这一切,可他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尾生抱柱,只有等,唯有等,是缱绻心意,不敢宣泄。
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千须臾。
一年,一百零九十五万须臾,写尽万纸,才挨过。
一如往常一样锦觅写着信,一句沉甸甸的声音从头底上传来。
旭凤锦觅。
锦觅不知道旭凤什么时候来的,一惊,慌乱地遮掩着信,旭凤轻飘飘地坐在胡杨木凳上,声音不高不低,问道:
旭凤你的字和以前不一样了。
锦觅晃了晃神,其实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字怎么会和小鱼仙倌的字一模一样,明明之前都是写飞白体。
锦觅我也不知道,不过是字不一样罢了。
旭凤那你的心呢,还和以前一样吗。
旭凤锦觅一年了,你已经因为他消沉一年了。
锦觅知道旭凤所说的“他”是指何人,没想到就这么被他赤裸裸戳破了。
旭凤你每日时不时就朝天上看去,我便也去看,才知道你看的原是虹桥,可我不懂你为什么看它,直到有一日我步入虹桥,看到它的尽头是璇玑宫,我又听到有人谈论你去了九霄云殿,我就全都明白了。
旭凤你心里的人,是他对吗。
锦觅没有回答,其实无异于默认了旭凤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