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小乌马 杏花渊
一世繁华霎成殇,千秋功馁入梦疆!路漫漫,频回首,云淡风轻已过午;万事竞了终!
“那我们就在这里告别了吧!”下来山下浏蓉突然这样一句道。
“我送你到村头,你住哪儿?卵石屯?雕窝子屯?”柘烈熙边问边四顾环视了一下;紧接着双指入口,打了一个响哨。
只听萧萧马鸣:烟卷扬尘处,一匹青玉白花大马扬鬃踏蹄而来,长鬃舞风,好似绣旗影里飞良将;踏破乾坤蹄,兰花炭染就;青即青,白亦白,有如碧空裹挟碎云滴!它逐渐放缓速度,走进主人,打着啾啾响鼻,柘烈熙踮脚抬手抚摸它的下巴。近视端详,果然:高耆长颈,锋棱瘦骨,龙筋虬结!
“来,蓉蓉,你们熟悉一下!它叫小乌。”柘烈熙转头说道。
浏蓉惊羡的看着这一切,问道:“是你的马?怎么没带他上山?”
“他年纪大了,上山那个姿势动作很伤关节的!”柘烈熙答道。
“我看他体态匀称,骨骼强健,不见老态啊?”浏蓉疑奇问道。
“从我记事起就有他了,我现在快十二岁了,而且他很可能年纪比我还大,你算算,是不是该小心待他了?” 柘烈熙捋着马儿的鬃毛,马儿低着头享受爱抚,柘烈熙从怀里掏出两个烤窝头塞进它嘴里,它边咀嚼,边用脑袋蹭着柘烈熙的前胸,似乎饿了好久在品尝世间最美味而且充满了浓浓爱意的食物!
“那你放心他自己在山下?都没栓在哪儿?”浏蓉又问。
“它是匹有灵性的马,我希望可以给它自由,让它自主活动!;如果拴上了,遇到危险它反而无法逃脱,这个样子自按天命,顺其自然,我才心安!”柘烈熙解释道。
浏蓉听此一惊,流露出信服的心境。
“浏蓉,上马!”柘烈熙拍拍马背,试图让马儿蹲下,又转头言道:“我送你到你们村头儿!”
浏蓉朝向望去,见马背上只有一个简陋皮质辔鞍,连嚼子缰绳都没有 。‘唉!小乌想必是哥哥的心头宝啊!’浏蓉这样想。
小乌瞪着圆圆的湖水般清澈的眼睛望了望柘烈熙,又瞟了浏蓉一眼,只见他蜷曲后腿,蹲了下去。
“蓉蓉!为了我的事,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小乌难得蹲下,快上马吧!”柘烈熙扶住浏蓉胳臂这样劝解。
浏蓉低眉浅思一番道:“可我家并未住哪村儿,哪屯儿,一切跟随记忆走,恐怕要我在前面给马儿带路哦!”浏蓉言毕走向前去,用手轻轻拍了拍小乌脊背,又撩了柘烈熙手臂一把,像雀儿一样蹦跳着的向前跑去!
“哪能轻易言累!”她这样喊着,又回头调皮的向柘烈熙点点手指,几乎与柘烈熙异口同声道:“我们大金儿女!”
“哈哈,年轻人爽朗的笑声响彻山谷!”小乌也一声嘶鸣,起身跟随……
他们跟着浏蓉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一直向北走着,翻过两座小山坡,就进入到一个盆型山凹里:内里满布原始森林,偏僻又幽静,遍地落叶枯枝,地衣苔藓附着在巨大的纵横交错如蛟龙盘绕的地面根上,犹如魔鬼利爪,盘绕卷曲的巨蛇;再加上阴风一吹,遍地的参天大树摇晃着发出阴森恐怖的怪叫;让人全身发麻,不寒而栗,难以行进!
“你家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柘烈熙不可思议的问道。如果不是和浏蓉已有比较深的了解,看到这种地方,真的可能会怀疑她或许是狐妖变的。“
我和阿爹叫这里‘干饭盆’,我们一直在这里隐居,正是因为表面看起来阴森可怕,其实才是十分的安静宜居!”
的确!换个心境来看,果然是古松参天,白杨挺拔,曲柳低垂,小溪潺潺!
‘嗞啦 嗞啦 ’声音响起, 远处一人急匆匆地踏着枯叶败草而来:头上黄帽子,身上黄袄子,皮肤白皙,是个20岁左右又瘦又帅气的小伙儿。
一见柘烈熙他们便焦急地问道:“你们看没看到我的……我的……?”
见柘烈熙他们都一脸都发蒙的表情,马上跺了跺脚,一声“哎……!”,一副恍然大悟了的样子,向前大踏步赶去。
柘烈熙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好奇地问浏蓉道:“他是你领居?”
“不是啊,我没见过他!”“新搬来的?”“也许吧,我不知啊!”……
潺潺小溪逐渐汇成一条小河,虽不宽阔却同样气势滂沱,向北奔腾而去。
“沿着这条河,很快就到我家了。”浏蓉道。
沿着前方一条羊肠小道向东拐去——只见杏林含苞、嫩柳抽丝、篱屋茅舍、三五人家,其中一户:
木屋柳栅,意境天然;两棵嫩柳宅畔生辉,五株粉杏栅内摇姿;此情此景绝对出于柘烈熙意料之外!
他看得简直迷了眼,不禁道:“如此人间仙境,该改名叫做‘杏花渊’才对啊!”
本以为猎户之家该是土坯房子,处处晾晒兽皮与肉干;弓箭,水桶,扁担等杂物杂乱堆满院落的!
“我到了,哥哥如果天黑前要赶回家,就快些吧!蓉蓉就不留你了!”浏蓉微微一笑挤挤眼睛!
“路上一定小心啊!”浏蓉又这样叮嘱一句!
“我家不远,又有小乌协助,你放心好了,告辞了!”柘烈熙躬身一拜,转身牵马。
浏蓉一个甩身便进入院子,不见影踪!
柘烈熙有些依依不舍,一个回头想再看一眼,只见木门上竟有鎏金门对一副!
上联在右:霜居柳栅慕风雨
下联在左:托砚携琴驾鹤临
横批 :不请自来
“此处竟有这样的文采与情怀,想必居者非同凡响!”柘烈熙如此感慨。
“啊!”“臭丫头,去哪儿了,知道我多担心吗?”浏蓉一声惨叫,再加一句中年男子呵斥的声音从院内传来,柘烈熙不由自主的跨过木门,走入院内。
院内两人齐刷刷望向这位不速之客,浏蓉更是意外又尴尬的神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边阿爹,浏蓉阿爹放下巴掌也仔细打量着面前这突然而至的少年:左衽麻袍,兔皮护耳帽,两辫垂肩,脚蹬一双乌拉鞋,一副普通的女真男子打扮!
柘烈熙也打量了浏蓉阿爹一番:青色褂子,灰色幞头,竟然不是猎人而是一番汉人打扮!
柘烈熙心中纳闷儿,但很快收拢神思,恭恭敬敬的施上一礼,道:“小侄见过伯父。初次到访冒昧唐突,望伯父见谅!”见眼前这位英武的女真少年竟是汉儿般彬彬有礼,儒雅得体,本来警惕不安的神情也缓和下来,取代以好奇的凝视。
“你不是必须要天黑前赶回去吗?”浏蓉带着有些埋怨的口气道。
“不着急,寒舍不远,马儿吃饱喝足了,两个时辰也就赶到了!”
“这位是……?”浏蓉阿爹瞟着柘烈熙问浏蓉道。
“小侄乃是韩洲人士,昨日山中游玩,迷了路径,幸遇令爱指点,今将令爱送回,向伯父道谢!”听了这样一番汉话,浏蓉阿爹更是吃惊的‘嘶’了一声问道:“你是金国人?”
柘烈熙浅思了一下道:“小侄父亲乃是宋人!”
“哦?”浏蓉阿爹脸上略过一丝惊喜转过头责备浏蓉道:“有客人来也不请进喝杯茶?”
浏蓉有些不悦,走到小乌那里,托着小乌下巴就往后院走!
浏蓉阿爹马上向房门那里略一挥挥袖示意道:“请屋内稍作歇息!”一边朝着浏蓉喊道:“房后有上好草料,鸡蛋在筐子里!”
柘烈熙又躬身一礼,掀开门帘步入房内!只见正厅不大,但很方正,北墙上一副水墨画悬于其上:画中乃是一头戴笠帽老翁垂钓于江面之上;下方乃一木桌,两把藤椅,旁边东西两面墙上各有一藤编门帘,想必其后即内室;同时一股墨香扑面而来,东南角靠窗位置乃一木质青漆案几,上有一张宣纸,一方砚台,另外还有一只毛笔正置于小山;案几旁还有一炭盆烧的嗞嗞作响;厅内氛围清新雅致,温暖祥和。
柘烈熙露出畅心敬畏之微笑,仿佛陶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