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树前,白纸漫天而飞,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是在掩面而哭,面露悲伤。
顾乐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即将被埋入土的棺材,脸上没有一点感情波动。
这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不悲伤吗?
不。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要悲伤,都要难过。
但悲哀的是,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的眼泪早已在老人死的那天就已经流干了。
棺材里的老人无名无姓,村里人都叫他唢呐老儿。
几十年来,村里大大小小无论是白事还是喜事,一定不会少了吹唢呐的老儿。
唢呐老儿一生未娶妻生子,从无积蓄,偶尔得来的钱财,也被他用来帮助村里的贫困人家。
顾乐安是唢呐老儿十多年前在野外捡的弃婴,名字也是唢呐老儿特意取的。
乐安,乐安,安心乐意,万事安然。
唢呐老儿也是村里少有的读书人,不过却从未教顾乐安如何去考取功名,而是让他认唢呐曲谱,跟着唢呐老儿一起吹唢呐。
唢呐老儿后半生还是白事操办的多,但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顾乐安脑海中至今还记得唢呐老儿闭眼前紧紧抓着他的手所说的话。
“乐安。”
“你爷爷我这一生,辉煌过,风华过,也努力过,但奈何啊,呵呵,最后都败在了情之一字上。”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呐。”
“去吧,我死后,会有人来接你去一个地方的,你天赋这么好,不应该被埋没,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像爷爷这样……”
丧葬人开始念致葬词了,不长不短的几行字,很快便念完了。
“落棺!”
喊声起,棺材渐渐被黄土掩盖,哭声再起,白纸再次洒满阴沉的天空。
顾乐安吹起唢呐。
曲名《安河桥》。
曲声如泣如诉,缓慢而沉重的声音向远处飘荡,似乎在诉说无言的悲伤。
乌鸦成群飞荡在天空中,蒙蒙阴雨落下。
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
米养人,香敬神,一曲唢呐送亡魂。
曲一响,棺一盖,全村老小等上菜。
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
棺一落,土一埋,亲朋好友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