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到极致,便会生出疼痛。
——三毛
一个故事有起点便会有终点,而杜家杰的这个故事讲到最后也有了结局,“那个时候我妻子不肯跟我离婚,无论我怎么做她都不肯,我跟她是经过双方父母介绍认识的,她父母在去世之前交代我一定要照顾好她,所以我一时心软无法对她做的太过决绝。”
李菲儿听得很认真,“然后呢,你爱的那个人她是不是对你很失望?”杜家杰苦笑一声,“也许吧,刚开始的时候她不在乎她第三者的身份,可是后来她慢慢有了负罪感,她想把我还回去,她说爱情是自私的可是她不该破坏我的家庭,我们是医生是该救人而不是害人。”
说到此他心中的疼痛无法化解,这些话一直在他心里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以为逃避可以解决一切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再次陷入了深渊当中。“后来我妻子癌症去世,在她离开人世之前把我跟她唯一的孩子托付给了她最恨的那个人。”
“所以你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你一直在逃避造成的?”李菲儿的语气中不再有一开始的客气,“我原本以为你做无国界医生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你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这个职业,大家都以你为榜样,原来说到底你只不过是一个懦夫。”
夜晚的风很凉,一阵阵的风刮过带来的凉意深入骨髓,杜家杰可以感受到他的整颗心都被这股凉意浸透,他没有否认因为李菲儿说的就是事实。但是这种沉默完全激怒了她,一股无名的冲动由腹腔直冲上来,劈手将他一把狠力推倒在地。“无国界医生的信条是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一个逃避举动伤害的是四个人,不管你跟你心中的那个人结局会怎么样,你都不该让你的孩子失去你的陪伴。”
杜家杰脸上是愧疚和悲痛的交织,李菲儿的呵责还在继续:“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说的好听点你是一个优秀的无国界医生,救治了全世界那么多的人。去年你深入三国战争爆发的战乱地区,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一个个的把那些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人给救了回来,可是你却没有救过你自己,一直在放弃对你自己的救治。”
“一开始我只是逃避,但是后来我已经融入了这个组织,我清楚的知道我身上的责任是什么,既然选择了做无国界医生就该明白这个工作所带来的危险。”杜家杰仍然在掩饰着,只是这个技术一点都不高超,很轻易的就让李菲儿揭穿了。“你的责任是担负起你孩子父亲的身份,他的童年已经不幸失去了母亲,就算你要当无国界医生也该回去照顾好他。”
临近交接班的时候杜子同也来到了医院,他靠在分诊台边打听着苏虹最近的情况,“丁姐姐,最近我们家苏大夫可好啊,她有没有跟那个男大夫走得比较近?”
丁宁抿唇一笑打趣道:“苏大夫什么时候是你家的,你这小屁孩什么事都挺懂的样子,她在医院跟谁关系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杜子同双臂环抱着狡黠般开口:“我们家苏大夫挑男人的本事一向特别特别的弱,当然要我先把关了要不然被骗了又要哭哭啼啼的找我诉苦。”
分诊台的几个护士都被逗笑了,“杜子同,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苏虹刚换好衣服走了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一天好事不干竟想些不着边际的事。”
杜子同笑的眉毛一跳一跳的,“苏大夫被我抓住把柄了吧,这么着急否认肯定就是有问题。”苏虹揪住他,漂亮的眼睛向上挑着,嘴角上扬美的像一只蝴蝶。“你给我少惹点麻烦就算不错了,你们老师刚才打了电话过来说你下午的篮球赛没去参加…”
杜子同赶忙求饶:“别,苏大夫这事就回家说好吧!”
丁宁却不放过他,“诶,这怎么行呢你不是还要向我们打听你家苏大夫的事吗,总得给我们一点好处吧!”
大家都笑成一片,苏虹的手搭在他肩上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道:“当家的,这我就帮不你了,你还是老实招了吧!”
最后也没说成,主要是ICU出了点事,还在值班的医生护士都赶了过去,他们两个也趁这个机会离开了。在车上苏虹问:“你还没回答我,今天下午的篮球赛怎么没去参加?”
“就是个替补选手,没在现场也不会怎样。”杜子同看着窗外,从话里的口气很显然能够听出他在刻意的隐瞒着什么。不过苏虹也没有多问,她了解杜子同如果他不想说就算她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她只是说了一句:“做人呢需要有一定的原则,既然你是替补选手就该到场,这次你没去就算了下次我希望你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这次的事苏虹并未放在心上,时间也很快就过了半个多月,她依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杜子同她现在跟冉怀舟已经在一起了。说来也奇怪按照杜子同的机智即使苏虹没有亲口告诉他,可是半个多月来在医院人来人往中他总该会发现什么,但是这阵子的杜子同像是在忙着一个大项目似的,心思完全没再这个上面。
直到那天发生一件另苏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让她一下子以为这些时日的幸福被轻易的打碎了。那是六月十二日中午他们在吃饭的时候,苏虹突然接到了杜子同班主任的电话,称他早上没有来上课。
电话里班主任说:“杜子同是跟我说过他课间休息的时候会稍微晚一点来,因为他是篮球队的这阵子又有比赛,我以为他们有什么事就同意了,但是没想到之后两节课他都没来。”
苏虹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导致放在桌边的餐盒都弄倒了,她大为失色的冲着电话那边说:“那他现在还在学校还是去哪了,他没来找过我,他也跟我保证不会再旷课去网吧了。”
“家长你先别急,把杜子同有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一找,他也不是小孩子应该不会乱跑的。”
“好,麻烦您了。”
苏虹挂上电话后就看见大家都看着她,“没事,杜子同估计又旷课了,我去找邵主任请个假出去找找,下午就你们费心看着了。”她刚走出去冉怀舟就表示要跟她一起,但苏虹拒绝了,“刚收进EICU的两个患者病情还不稳定,这个时候我们两个必须要有一个留在医院,你放心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冉怀舟虽然不放心但也没有办法,只得看着她一个人离去。苏虹开始先是走的后来直接小跑起来,没有人会清楚她现在心中的想法,她已经失去过杜子同一次她再也承受不了失去他第二次。
一路开着车她心里都非常着急,给几个杜子同比较熟悉的朋友打过电话都说不知道他在哪里。现在又正是中午下班时间,从医院到他们学校虽然不远但还是要过两个大的十字街口,一下子她就被堵在了街道上。苏虹不停思索他有可能会去哪里,她背脊一阵阵发凉陡然害怕起来,万一杜子同出了什么意外,她该怎么办?
终于花了半个小时赶到了他学校附近,停好车她就立刻往周围的几个网吧一一找着,但是都没有看到杜子同的身影。走出最后一个网吧时她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看着大街上与她穿过的人群,她眼眸深处藏着脆弱,她在想杜子同到底会跑去哪里,他并不是会让她操心的孩子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苏虹只觉得大脑中“嗡”的一响,整个人天旋地转般差点就要当街倒下,还好手中的电话响了她几乎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道:“杜子同,是你吗,你在哪?”
电话是班主任打来的,说他现在在向阳派出所,大概是坐错了公交车,出去的时候也没有带校园卡和钱,所以只得一路走了回来。
苏虹那一刻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般滑落而下,在看不见找不着杜子同的那几个小时内,她脑中闪过了千百种可能,每一种都足以让她心神剧痛,好在这个电话来的很及时他并没有任何危险。只是挂了电话后苏虹的思绪恢复了,她在想杜子同干嘛要离开学校去文化广场,而且她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会坐错公交。
当苏虹赶到向阳派出所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在会客室苏虹看到了杜子同,他低垂着头在一旁站着静静等待着苏虹的责骂。看到他的那一刻苏虹确实很想痛打他一顿,但扬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最后还是变成了一个拥抱。
“苏大夫…”杜子同眼中有着泪意,“对不起。”
“很难听到你跟我说一句对不起,”苏虹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珠,“所以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