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来坛花雕!”
一串铜钱拍在桌上,高高瘦瘦的青年一甩衣摆,潇洒落座。
青年模样俊郎,鼻梁直挺,明眸皓齿。倒也是奇了怪了——平平无奇的五官,在他脸上凑到一块儿,竟平添了几分清丽风华。
乾朝云为了这幅面皮费了不少功夫。终究是个妙龄少女,喜欢好看的东西。
伪装身份,逃亡保命,她可以随便点,但是逛街享乐,勾搭妹子什么的,需得一副好样貌才行。
“客官真是不巧,小店花雕酒刚卖干,香雪一坛可行?”
“也行,再上一碟小菜。”
“得嘞客官!”小二利落退下,边奔走边高声言道,“咱店里的香雪那叫一个清澈透亮,芳香扑鼻,别处可真仿不来。”
她想着先醉上一醉,待那太阳下山,街楼上灯,再去落霞阁待一宿。
心中念着那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不盈一握的如柳腰肢,勾魂摄魄的如丝媚眼,鼻尖就好像萦绕上了落霞阁的脂粉香。
乾朝云猛的睁眼,有一只手正持酒盏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她从来人手中接过酒盏,细细酌饮。
“师哥来江城作甚?”
“师妹,你最好早些'悔棋'……揽月山庄的事你不要插手。”
乾朝云翻白眼,“姚聿则,你叫谁呢?就算不叫我爹爹,也不能叫师妹吧。”
姚聿则一张脸阴沉得吓人。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他掉头要走,又补充道:“等你没法全身而退,不要滚回去求师父师娘。”
吓唬小孩呢?乾朝云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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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坛香雪半日昏,眼见那夕照隐,明灯点了一溜儿长街。
咿咿呀呀的声打哪里来?江城城外落霞阁,落霞阁的人儿舞红袖,红袖招徕那宾客如云,云水都染了抹抹霞色。
乾朝云顶着小郎君的称呼,大摇大摆迈入了这座“脂粉盒子”。
软红罗幔下人影幢幢,镀金灯盏上的鸟雀展翅欲飞。桃花粉面,远山青黛,莺声燕语,丝竹管弦,轻歌曼舞。真是极乐快活!
乾朝云在路上吹了凉风,本以为酒醒的差不多,这下可好,整个人又变得醉醺醺的,偌大一座落霞阁,更是难辨东西南北。
她想,要是在这里躺几天,等出去了徐穆大小姐没准就咽了气……就一夜,一夜就够了,她可是个兢兢业业的实在人。
一夜赏尽落霞花,她从小到大的梦想要成真了!啊亲娘老子哟!真得劲儿!等她回去一定要跟师娘好好炫耀一番。
灵活穿梭于人群之中,面带红霞的少年郎左顾右盼,潋滟目光流转,熠熠生辉。
“哎呀呀!小公子画技高超,把咱们家魅人妖精都画成了祸国妖姬,了不得了不得!”
几位小姐姐神色激动,对着乾朝云笑得像傻闺女似的。
她乾朝云是谁?传奇嘛,神人嘛,最爱美人面皮嘛,作幅美人图不在话下!
没有出山闯荡那会儿,她多难受啊,整日里只能对着一堆图册子,啥美丑都看不出来。偶尔看师娘画个美人吧,眨眼的功夫就被师父给毁掉了。
这几年来,她除了游山玩水,吃吃喝喝,就是寻美人、赏美人、画美人、做面具。
银青浪纹面具下的薄唇勾起,原来对美人毫无抵抗力啊……倒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