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水溅落在润玉腕上的人鱼泪上,手链上闪动起淡蓝的荧光,隐隐发烫。
润玉揉了揉眼,指尖微颤,拉住了手链。
“未晞,是你吗?”
手链并没有什么回应,果然,是幻觉吧,她怎么会还在呢?
荼姚的红莲业火下,无人能存活。
人鱼泪突然闪烁起剧烈的光波,待光波散去,一只只淡蓝的流萤从手链中飞出。
它们漂浮在天空,慢慢的,流萤越来越多,在空中拼凑组合出一行字。
“我一直在。”润玉轻笑,笑着笑着,却有泪水湿润眼角。
“未晞,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啊,你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的。”
润玉一个人自言自语,眼角血红,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萤火在润玉的身边留恋缱绻,大概是因为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有些倦了。
萤火便飞回了人鱼泪中,光芒黯淡下去。
润玉解下手链,人鱼泪随主人的意念化作一颗拇指大的灵珠。
润玉吻了吻珠子,修剪整齐的指甲突然暴涨,生出了龙形时才会呈现,尖利如刃,带有倒钩的护甲。
他握住珠子,寸寸逼近胸膛。
锋利的指甲很快就划拨撕裂血肉,顺着胸腔的间隙探入。
润玉将珠子推入不断搏动的心脏,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粼粼。
可唇角却带着一抹舒心的笑意,有些诡异。
灵珠慢慢与心脏所融合,如同一体。
润玉将手撤了出来,鲜血外涌如溪流,很快将胸前的那一片衣襟濡湿。
润玉草草施术止住了伤口,将血迹用清洁术处理掉。
他靠着墙壁抱膝坐着,神情在灰冷的光线中明灭,看不真切。
随着心脏每一次起伏跳动,仿佛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我将你放在心上,再也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到你了。
不会,不会再让任何人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从此,你与我,生死同在。
就算一再隐忍,步步退让,还是不能够保全。
母亲和未晞却反倒为救自己而落个身死魂灭的下场。
天后是不会放过他的,她想将他置于死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搅乱这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天界。
他不能死,相反要好好活着。
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那些,欠他的,他要一点点的讨回来。
父神,荼姚,一个都跑不了……
远在浮望海的赵瑟瑟捂着胸口,有些心悸“系统,怎么回事?感觉我的心口有,好奇怪的感觉。”
系统殷切道:“可能是你留在润玉身边的两缕魂魄受到了什么影响。”
当初赵瑟瑟危急之时,强行分出两缕魂魄,
以备不测。
她手腕处的脉搏,隔着一层薄薄的皮,剧烈地搏动。
原本青蓝的血管有一根在分支出竟染上了血红。
“好古怪,跟变异了一样,润玉做了什么啊?”
“少主!走啦。”一个紫色的肉团子站在船上,远远地朝赵瑟瑟招手。
“哦,来了。”赵瑟瑟提起裙摆,等嘟嘟将船架到岸边。
嘟嘟和她约好了,今天要带她去上游扫荡一番。
说是织梦兽一族这些年人丁太过繁盛,莲藕都不够吃了,要替它们“分忧”。
赵瑟瑟心中想着这也太残忍了吧,嘴上却问道:“肉细滑吗?”
“当然!少主小时候最爱吃了。”嘟嘟扶正被海风吹歪的碎花帽子,鼓足了劲划船。
第二日,邝露看见璇玑宫地大门被推开,润玉一身广袖素袍,玉冠鸦发。
面上一派淡然沉静,跟没事人一样。
但邝露总觉得,殿下眼中似乎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更加的难以亲近了。
是夜,润玉倚靠在窗边赏月,独自饮下桌上的杏花酒。
突见天幕尽头处,燃起绚丽的火光,浴火的凤凰扇动起华美的彩色尾羽,冲向淡紫的霜花,绽开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润玉玩味地摇晃着手中的玉杯,薄唇漾开一抹淡笑。
隔了几日,润玉前去栖梧宫拜访旭凤,旭凤见到他,不禁有几分尴尬。
不料润玉似乎看透了他所想,温声道:“你我兄弟二人已许久没有在一起对酌了,今日不妨先同兄长叙叙旧。”
“也好。”旭凤遂领他到宫殿后的庭院中。
两人在凤凰花树下的石桌上坐下,旭凤吩咐侍女去取几壶佳酿来。
“前几日听闻你刚历劫回来,兄长琐事在身,也未来探望你一下,实在惭愧。”
“也无甚要事,兄长无须担忧。”旭凤将酒给自己和润玉斟满。
“听说,你是为了锦觅仙子才前去凡间历练一番的。”润玉似是无意提到,意味不明地看了旭凤一眼。
“是。”旭凤的心一下子纠结起来。
“其实,你是喜欢锦觅仙子的吧?”润玉又抛出一个重锤。
“我……”旭凤踌躇半天,终于给了肯定的答复。
“是,我是真心爱着她的!”旭凤的情绪起伏有些大。
他和觅儿情投意合,且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可她却是哥哥的未婚妻。
让他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自己的心思还被润玉一眼就看穿。
“别激动,我又没有怪你。”润玉淡笑道,语气很温和,
“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可强求,主要还是要看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而且,若是为兄没有瞧错,锦觅仙子也很是欢喜你呢。”
“真的吗?”旭凤的脸涨得通红。
觅儿她,也是这么想的吗?
“兄长真是这么想的?”旭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为兄可不愿意做那棒打鸳鸯的木棒。”
“凡间有句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而且,心中的人都不在了,和旁人成亲又有什么意思,平白耽误人家姑娘一生。”说及此处,润玉的眼神有些黯淡。
旭凤也知晓从前和大哥形影不离的小仙子,似乎是为了救他,身死魂灭了。
“对不起啊,母神此次确实过分了,我替她在此向兄长道歉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斯人已逝,兄长还是看开些。”
“多谢。”润玉轻轻点头。
被浓长睫毛遮盖的眼瞳中却翻涌着刺骨的寒意,金盏被捏的微微变形。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能让她回来吗?
你们总是这样啊,轻描淡写就能将不堪的那一页翻去,你怎么可能理解我!
你从小被保护的密不透风,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
而我日日胆战心惊,看人脸色行事,千般谨慎低调,却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可以被轻易夺走?
你替她道歉,你有什么资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