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雨夜谈心

第二十四章雨夜谈心

日子在黑与白的光影交错间一天天过去，六月就这样进入尾声。伴随着7月的临近，炎夏的热浪一波波袭来，四周渐渐被炽热的空气笼罩。

但是校园里毕业生的热情并没有因此减退，在走廊边，在操场上，在礼堂里……学生们三五扎堆地笑着闹着，或者一起合影留恋，用一张张照片定格青春的尾巴。

然后，大家就将各奔东西，各自经历不同的人生，或喜或悲。毕竟，谁能预料生活的馈赠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付晨曦拍完集体毕业照以后，又被几个要好的同学拉上，一起拍了几张合照。有些学生的家长专门到场，在典礼结束后，一家人合影留恋，共同纪念这个人生中重要的日子。

付晨曦没有家人来，和大家道别后，她去了陈教授的办公室。陈教授出差去了，她把装有领带和感谢信的礼盒放到桌上，就离开了。

郑南风今天上午给她发了条信息，祝她毕业快乐。这是上次生日过后，他第一次和她联系。

对她来说，郑南风是她青春记忆里最重要的身影之一，她很珍惜他们之间的友谊。只是上次生日过后，她隐约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起了微妙的改变。也许，再也不能回到年少时期那种单纯简单的关系了。

为了毕业典礼，付晨曦今天请了一天假。回到家，时间还早，她熬了一小锅消暑的冰糖雪梨粥。这是妈妈和她都爱吃的，以前妈妈还在家的时候，每个夏天，都会给她做。

“好喝，不过我刚刚才吃了饭，现在不怎么喝得下……”付母只喝了小半碗，就喝不下了。饭桶里还剩了一大半。

“那好，我下次来看你再给你做点。”

窗外响起“轰隆”的雷声，伴着一道白光在天边炸开。虽然是夏日，七点都不到，天色就反常地暗了下来。

“我看你还是快走吧，像是要下雨了。”看着窗外昏沉沉的天色，付母有点担心。

“要是下雨了，我今晚就在这里睡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觉得特别孤独。亲人也好，朋友也好，她想和某个人呆在一起。

“那怎么行？你明天还要上班，在这里睡觉怎么睡得好？”付母把饭盒盖好，“快走吧，明天再来。”

出了医院，她并不想回家。

她走进医院对面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苏打水，一盒方便面。面泡上水以后，她坐在便利店的透明玻璃前，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渐渐亮起来的霓虹灯，还有对面医院大楼里透来的灯光。

天边还是偶尔传来一个响雷，行人好像都加快了脚步。不过她却并不着急回家，今天，是她正式毕业的日子，似乎今天，她特别不愿意早早回去面对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家。

坐在这里，即使她仍然是孤身一人，但窗外的灯光和人声的喧嚣，可以让这份孤独减轻一点。

“叮咚”，便利店的门随着客人开门进来传来一声响。

穿着蓝色polo体恤的男子在店里找了一圈，又回到收银台：“请问苏打水放在哪？”

女店员循着这个好听的声音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

“苏打水还没到货，刚才最后一瓶被坐那边的女生买了。”女店员态度极好地解释。

“好的，谢谢。”男子有礼貌地微微点头。

他顺着店员的话往玻璃窗前的那排桌椅望去，坐在那的女生听见店员的话，也正转头看过来。

“呃……顾总，你……你回来了？”付晨曦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顾承彦，有点吃惊。

“我前天回来的……你，在这里吃饭？”

他的声音混着窗外忽然落下的雨点声传来。

“嗯，进来坐坐……”她有点答非所问。

“那，我先走了。再见。”他急着快点逃走，他害怕自己会留下来。

“再见。”她微微笑道。

他推开门，屋檐的雨水倾注而下，打在地上“劈里啪啦”地响着。夏天说来就来的暴雨借着微风斜斜地向屋檐下打来。

他重新推开门，走进便利店，走到她身边坐下。

“外面忽然下暴雨了。”他心里有个声音响起，责怪他借口太多。

“是啊，夏天总是这样，雨说下就下。”

“这是你的晚饭吗？”他指了指桌上的方便面。

与其说吃饭，她其实更像是找个理由坐在这里。

“不是很有食欲，随便吃点”，她指了指桌上的苏打水，“可惜我的苏打水已经喝过两口了。”

“没关系，”他笑笑，指着保温桶问，“这里面是什么？”

“给我妈做的冰糖雪梨粥。不过她今天胃口不是很好，所以还剩了不少。”

“我能尝尝吗？”他很有兴趣地问道。

“好啊。”她从店员那里拿了一个装豆浆的纸杯，把粥倒进去。

他喝了一口，回过头来笑道：“好喝。你买走了我的水，赔我一杯雪梨粥也不错。”

她闻言也笑了。

看见她笑，他有点恍惚，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她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两片嘴唇向上翘起。

“你每天都来看你妈妈吗？”

“下班早的话会来。不过，你怎么会在这呢？你不是要一个月才回来吗？”

“我妈上周体检的时候发现颈部有个淋巴结，所以前天我就提前回来了。今天我来医院帮她拿化验报告。还好，医生说只是普通的结节，对身体不会有任何影响。”

“那就好”，她望着窗外“滴滴答答”下个不停的雨，“不知道这雨要什么时候才能停。”

“是啊。”

他和她并排坐着，望着窗外夜幕里的雨帘，还有被雨驱散了人群，渐渐宁静下来的街道。

“小时侯，我很喜欢暴雨天。”他开口。

“为什么？”

“因为暴雨天，家里请的家教不会来上课，我就可以偷偷懒了。”

“你成绩应该很好吧，还用请家教？”他似乎是个工作狂，在她看来，这样的人应该从小就很优秀吧。

“嗯~学校的课程嘛，倒是确实不用家教”，他不谦虚地自夸道，“但是，有各种课外拓展啊，网球、游泳、钢琴……”

“听起来，你的童年压力很大啊。”

“其实也不是所有学习都是被强加的，比如我本来就很喜欢钢琴。我喜欢指尖触碰琴键的感觉，就像划过流水，而且，你知道吗？音乐是另一种语言，甚至是最真实的语言。你的情绪可以透过每一个音符表达出来，说出来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但人流露出来的情绪却一定是你最真实的感受。”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她静静地认真倾听。

“从小，我就被教育不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话一定要注意分寸。可是，弹琴的时候，我可以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感觉。你知道吗？其实，成功的艺术家都是感情强烈的人，有时候，他们甚至被认为是疯子，就像梵高。所以从事艺术的人都会被鼓励释放个性，而不是压抑自己，他们的个性越鲜明，情绪越浓烈，就越可能取得艺术上的重大成就。”

他顿了顿，脸上流露出些许遗憾：“上大学的时候，我本来想继续学音乐的，结果家里人反对，我就读了商科。”

她原以为，像他这样家境优渥、能力卓越、一直是众人焦点的富家公子，是没有烦恼，没有忧愁的。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他也有自己的无奈，也不能事事都照着自己的意愿来。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点，玻璃窗上的雨珠蜿蜒着轻轻滑落。四周格外安静，在窗内这方雨水无法浸透的小小世界里，彷佛只剩下他们。

她觉得，今晚，自己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