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火光明亮,搜查已经始了。
也不知道怎的,娘亲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了爹爹的脸。
长岁谷里所有狐狸都对野狼采取敌对态度,认为他们是造物主留在世间的一抹罪恶,但娘亲知道,爹爹本性并不坏。如果他真有所图谋,自己或许早就成为了爪下冤魂了。
古人都说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救他。
于是她趁爹娘熟睡的时候翻出了窗,摸黑来到山洞摇醒了石床上打着微鼾的爹爹。
“怎…怎么了?”爹爹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我们村子里最近…”娘亲抓着衣裙,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偷偷进过村子?”
“…啊。”如同当头棒喝,娘亲的质疑很快就将爹爹的睡意给横扫殆尽了。
“对…对不起。”爹爹从床上坐起,将手搭在娘亲单薄的肩膀上轻轻揉捏了一下:“我知道事到如今我说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娘亲脸上的表情恹恹的,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
“相信我偷鸡只是为了自保,我是肉食动物,如果没有足够的供给,我的病体将难以为继。”垂着眼帘看着娘亲鼻尖的爹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后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
“除了背着你出去打猎,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爹爹带着一个男子独特的低哑嗓音逼近娘亲:“我发誓,以后我绝计不再骗你。”
“反正你马上就要走了,”娘亲垂着脑袋,幽幽道:“现在和我发誓又有什么用。”
爹爹愣了一下,随即勾起唇角:“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还不待娘亲说完,爹爹的手便绕过脖颈抬起了她的下颌。“什…什么?”
扑通、扑通。娘亲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内,心脏跳跃撞击的动静。
是不安吗?还是…
幽静的山洞里,空气瞬间凝结成一颗橙黄通透的琥珀。唯有篝火燃烧发出的霹雳声还象征着时间的流动。
“我以为你知道———”
“喀啪!”门口的一声脆响,将他们的目光同时吸引了过去。
借着篝火尚未燃尽的微光尚能辨认那是一个人影。
“谁!”爹爹腾地起身,十分自然地将娘亲护在了身后。
“蓝…蓝眸!”来人惊呼出声,脚下连连后退:“来!来人啦!”
“遭了!”娘亲一把抓住父亲的手臂,低喝:“别追了!”
爹爹不解。
“快!”娘亲扯出一张包袱皮,将一旁剩下的几个野果和糕点打包好塞进爹爹的怀里:“是四大护法来了,你必须现在就走!”
洞外脚步杂乱,洞口的冷石就快被火光燃红了。
“快点!”娘亲往爹爹背后推了一把:“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可是…可是他刚刚看到了你的脸。”
“我不想你死。”娘亲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急迫的温柔:“以后有机会还会再见面的。”
爹爹重重地点头,倒退着往外走。
“蘅儿…”
“一路平安!”娘亲笑着朝爹爹挥挥手。“岚。”
踉踉跄跄跑出洞口的爹爹刚好和一个冲锋在前的金刚撞在一起,在看见对方后,都各自往后退了一步对峙。
“杀了他!”人群中,高高擒起的火把映照着镰刀上的冷光。一呼百应似的,喊打喊杀的号子瞬间响彻山谷。
被人群簇拥着的祭祀突然破空而出,只见他落在爹爹病腿上的眼神阴冷,半晌才开口:“这么巧?咱们又见面了。”那声音十分诡谲,叫人听了一个寒颤直接从天灵盖打到脚后跟。
“好久不见。”爹爹虽然有伤在身但在敌人面前却丝毫不露怯。
“真希望你贵人…不多忘事…”说着祭祀将手指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白绫缠绕,仿佛掩饰着底下的秘密。
“还记得吗?我这里的伤口和我的声音到底是…”祭司的脸色刷的一变,手中散发着浓厚杀意的法杖对准“靶心”———也就是我爹爹,一字一顿道:“拜、谁、所、赐!”
“当然!”爹爹邪魅一笑,随即一个跳跃瞬化为原型。
人群中有人惊叫着往后退了两步。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是吗?”爹爹的口中吐出一团白气:“谁死还不一定呢!”
只见二人脚下发力,如同两枚炮弹般撞击在一起,兵兵乓乓,电光火石。
娘亲攀着洞口窥探外面的情形。
“落蘅?”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娘亲的脸:“原来是你打破结界,放了野狼进来!”
“蘅儿!”一个捉着剪刀的妇人,竖着眉毛骂道:“你这个贱丫头,你真是要害死我了!”
空中的两人仍旧打得难舍难分。夜风簌簌,将血腥的气息肆意抛洒。
娘亲被狐族抓着头发扯进人群中。
爹爹势单力薄,再加上旧伤未愈,明显处于下风。为了自保,他只好祭出绝招,祭司躲闪不及,堪堪被击中胸口,“噗———”一口血雾。
又是一记飞踢,祭司的身体横着推向人群,瞬间压倒了一片,火把燃了衣服,浓烟伴随着惨叫四下而起。
“蘅儿!”爹爹飞向人群中的娘亲。
“喔!”鼠辈们纷纷向后退去,众目睽睽中,爹爹一手揽住娘亲的腰肢,旋即上升,隐于夜色。
好一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