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泽来到十里桃林,正是来寻折颜,请他看看自己身上那无法自愈的看似诡异的伤口。
几日前他刚在敖岸山苏醒,碰巧抓到溜进山内的土地公,便打听了一番如今这四海八荒的境况。土地道他失踪了约两万余年,这期间连天族人都去寻找他的踪迹,因自熏池被封印,他便是继任水神,此番他销声匿迹,天地间无任何神仙比他更精通水系仙法,自是让天庭乱了手脚。他亦得知这两年四海八荒并无大乱,天下太平,魔族妖族均无异动,也没有什么远古众神羽化。他又得知折颜上神如今依旧退隐在十里桃林,于是他便决定择日去十里桃林拜访折颜一番。
说到折颜,他们均是上古时代的神兽。虽然他沧泽算是远古时代仙龄最小的那一辈,折颜是大洪荒时代孕育出的第一支凤凰,但折颜依旧为老不尊地要沧泽与他以兄弟相称。他们此前结识是上古时代神魔大战之时,曾同生共死,并肩作战。折颜是沧泽为数不多的朋友中其中之一。
虽然自熏池被封印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折颜……不过如今,他这样的伤拖着,不可能去找天族的人,更不可能去找魔族的人……也只有去寻他了。沧泽有些忐忑,不知折颜是否还愿见到自己。
他腾云来到十里桃林,看到眼前景象一切如从前一般。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桃花,千朵浓芳,娇烂漫红,朵朵缀乱云霞。此时好似正是春盛三月初,桃花香溢满衣袖。折颜近万年来活得依旧潇洒如初,那自是极好,起码比他过得要好。他自嘲地笑了笑,抬脚往前,决定往桃林深处走走,寻寻折颜。
他顾着四周张望,却没看清眼前,一个急冲冲的人影蓦然撞进自己怀中,似是一个瘦弱女子。沧泽感到他胸口的伤口好似也被撞到了,暗自咬了咬牙忍着那痛楚,却看到眼前的女子从他胸前退后两步,笑靥如花地抬头,他原本想低头说声抱歉,可那表情下一瞬却似是石化般,久久地僵着,眼中似是惊诧。
沧泽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质疑自己的长相,难道自己长得如此难看,竟惊得眼前这姑娘一动不动了?或许难道是自己方才这一撞弄疼了她?还是……
还是这个姑娘是他的故人?
他回过神,才发现眼前的姑娘方才一直盯着自己看,他也顺着她的眼神看回去。眉如弯月,一双含笑的明眸清波流盼,肤色白皙,朱唇皓齿。一身粉色飘逸的纱衣,身量纤细。面容似是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然额间一朵火红色凤尾花却是衬得她娇艳活泼,她看上去年龄也尚小,只是面容有些苍白……
只是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之时,不知是刚刚伤口被撞到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他的心似是被人硬生生捅了一刀似的,有些生疼。
怎么回事?
他快速搜寻了一遍脑海中这数万年来的记忆中的面孔,却都没有如眼前女子这样的,而且她的面貌如此惊艳,定是看一眼便能记住的类型。可他也甚少与女子打交道,就算有,也没有她这般模样的。
倒是她额间印着的那一凤尾花……有些眼熟,但也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确认过自己并不认识她,沧泽亦退后几步,大致低了低头表示礼数,耐心地问:“姑娘,你可认识这里的折颜上神?”
他问完却是久久听不见回应。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她脸上,却发现那女子如今眼中噙满泪水,纤弱的身躯好似颤抖着,缓缓地朝他一步一步走来,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庞,哽咽着问:“青缇,是你吗?”
他瞬间呆愣住了,“青缇”这个名字他倒是从未听过。正欲开口,却发现她径直将手臂环在他腰上,头轻轻贴在他胸膛,低呓着,“太好了,你回来了。”
他恍了恍神,忽地觉得今天心绪沉浮得很频繁,刚刚心口泛着疼意,现在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他又料想到如今的世道,竟比曾经的世道要奔放太多了,他一隐去两万多年,也着实容易与时代脱节。可她如今这么抱着自己,始终是有些不妥……
沧泽便轻轻地将她环着自己腰的手推开,眼前人却是默然地一脸疑惑地望着他,可那双乌黑的眼眸间似含着一汪秋水,只是巴巴地望着自己……
沧泽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似有些绯红,但还是假装镇静地说:“抱歉,姑娘。我大概不是你口中的青缇。或许你看错了罢……”他说出这句话时自己似乎都有些不忍,因为她的眼中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后不停地摇头,小声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
沧泽有些手足无措,照这般光景,他以后都不太敢出敖岸山了。他思索了一阵,觉得现下唯一的办法也许只有先隐身离开十里桃林,这折颜的事……便下次再来吧。事不宜迟,他马上挥袖念诀,腾了一块云回敖岸山。
凤九方才眨了眨眼,却发觉眼前之人已消失不见,只觉着呼吸一窒,胸口郁结,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青缇?青缇!你在哪里!”凤九哭喊着,无助地向四周望去,却皆无任何人影。她身体方才起身时还有些虚弱,此刻却不管不顾地在十里桃林里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她几乎跑遍了整个桃林,却再没看见方才的玄蓝色身影。她感觉喉咙中有些刺痛,仿佛是刚才跑得太急了罢,但眼下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用锤重击了一下,心口疼得紧。
不可能的,这……不是梦。她方才都摸到他的脸了,方才的人……一定是青缇,她一定没有认错。刻在心扉深处的人又怎会忘记?
—————————————————————————
待回到敖岸山,沧泽有些迷惘,他决意先睡一觉,等醒来再细细琢磨今日发生的那些事。
沧泽梦到了两万多年前,就在taq坠入往生道的前几日,他救了一只幼狐,因他又一次失控放出的洪水而差点淹死的一只通体赤红色的九尾狐。
记忆中那幼狐醒来化为人形后,额间似是也有一个红色俏丽的印记。
只是梦中,当他想细细看清那印记长得具体是何模样,却总是有一团迷雾笼罩在他眼前。
沧泽被梦惊醒。他想起自己两万年前那会自毁元神之前不久,的确有救起一只赤红色的九尾幼狐。
只是一想到那女孩额间红色的印记……
为什么他会一瞬间联想到上次在十里桃林中遇见的那位姑娘?